平时冷检察官就总会发一些无痛无痒的问候和关心,这次也不例外。
冷杉:在干嘛?
奚温伶:思考人生。
他的电话随即来了。
“谁这么大胆子,连你的消息也敢随便发?”
“不知道呢,陈渺说她去打听一下。”
奚温伶喝了几口茶,听见那边有人在说:“冷检察官,哎哟妈,这和谁电话呢,语气这么温柔,我都快醉了啊……”
她默默地听着没吱声。
冷杉也没理那帮同事的揶揄,语气专注:“我上次和你提议,有空去兜个风,要不改天约个时间?”
奚温伶念大学的时候,每周都能回家,可还是老跟他说厌学,只想回家宅着。
冷杉经常下午没课就来找她,带她去附近的苍蝇馆子,虽然卫生环境欠佳,但味道都很赞。
“我没别的意思,是真的想帮上你一点忙。”
她总算笑了,真心地道谢:“我知道,谢谢你冷杉,等过阵子吧。”
其实奚温伶现在烦的,根本不是那些闲言碎语。
毕竟那些东西只要关上网络,就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议论她,唯独在意的一点,是自己的拍照技术究竟恢复了多少。
回家呆着的一个星期里,她已经复习过这五、六年里拍摄的照片。
早期是一些天马行空的创意照,用的相机也杂七杂八,canon的卡片机、nikond80、nikon d3000……
看到自己的摄影作品,她的大脑里能立刻产生一些反应。
譬如人的面部一共九个面,她在看别人的时候也能清晰地分清这九个角度。每个细微的角度,搭配表情的细节,就能产生无数不同的感觉。
而那些画面所呈现出的,往往不是冷漠,不是悲怆,也不是刻意渲染的温暖,是蓬勃的生命力和鲜活的创造力,这就是她的标签。
有许多的远山如黛,与浮生江海。
奚温伶拿着惯用的照相机出去试拍过几次,可效果都不是很好,她不禁心里发慌。
望着办公室的窗外,园中都是鸟语花香,她久久地不发一语,黑色的柔软发丝垂落肩头,她无声地闭上眼睛。
忽然有点想见到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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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满城的霓虹如仙境,远处的天空有黑珍珠般的光泽,春夜的风时起时停,令人心旷神怡。
秦方靖走进家中缕空浮雕的客厅,韦斯莱正在等他。
“秦先生。”他欲言又止,“太太在房里……您去看一下吧。”
秦方靖怔了下。
他上午在公司,下午直接去了研究所,一直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所以外界的消息没有很及时地了解,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听秘书说了网上的消息。
只是……
他觉得按照以往温伶的个性,这种事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不曾想刚踏入卧室,会看到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家里像进了贼,所有东西被翻得底朝天,他们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被褥、枕头、杂志、书本和各种橱里的私人物品也无一幸免……
秦方靖神色一沉,立刻去找寻奚温伶的身影。
她已经从卧室翻到了更衣室,也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还在不住地翻箱倒柜。
秦方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声似低吟:“在找什么?我帮你。”
奚温伶抬眸,看到男人的长眉细眼,温温地笑着,就连唇色都好看。
“我记得有一个新买的相机,好像买过的?但是找不到……”
韦斯莱他们想帮忙,也都被她劝走了。
“……可我自己找不到,是不是记错了?”
秦方靖略顿了几秒,她眸子里有一层水雾,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与平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你记得没错,是我的错,因为那部老式相机是古董,个头很大,当时我替你买的。你出事之后就放在公司,我一直没有拿回来。”
秦方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
她不仅为了找不着的一架照相机。
也不仅为了今天下午自己失忆的传言在网上被爆。
归根结底,是失忆之后始终无法排遣到体外的恐惧、茫然和挫败。
原是枝繁叶茂的生命,退变成一颗干扁可怜的小种子,笼起无处不在的薄薄雾影,将她击垮了。
平时在人前伪装的那么坚强,内心的伤势却不会这么快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