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妙贤,到这来做客。”他摊开掌心,“吃糖吗?”
哪个孩子能抗拒糖果的诱惑呢?小家伙剥开糖纸:“我外婆买了好多糖和果冻的,都不给我吃。”
“为什么?”
“我在减肥。”
妙贤笑了:“那也不能吃陌生人给的糖。”
“你才不是陌生人,你是光照寺的大师父。”
“你认识我?”
小家伙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我爷爷也穿这样的衣服。”
他家里也有人是僧人?这倒巧了,他又再问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吉祥如意的如意。”
“嗯,真是个好名字,好听。你爸妈呢?”
如意吃完了一颗糖,把食指放在嘴边:“嘘,千万别告诉我妈妈你见过我呀!不然她又要逼我去练笛子啦!”
“你会吹笛子?”
“嗯,你也会吗?”
妙贤想了想,摇头。
如意垂眸:“其实我不喜欢吹笛子,我喜欢跆拳道。我想像妈妈一样厉害,长大了也当警察。”
妙贤心里没来由的微微一震:“你妈妈是警察?”
“嗯,她可厉害了,那些叔叔伯伯都打不过她。”他自豪地扬起下巴,边说还边嘿哈比划了两下。
妙贤不喜欢小孩,也不讨厌,很中性的感觉,但这个孩子不知是不是长得太可爱,圆滚滚的,有点像他小时候,让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不自觉地就想跟他多聊两句。
三梦跟她妈妈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如意也听到了,跳起来就跑,还不忘回头悄声交代:“别说你见过我啊!”
那小脸上丰富的表情……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
郝家的饭桌上,六菜一汤,几乎没有素菜,连汤都是老母鸡炖的,放了点笋尖香菇而已。
只有个番茄炒蛋算是半素,还是三梦进厨房去帮忙时硬加的。
“你只能将就下了。”她硬着头皮小声对他说,“我家没什么素菜。”
“没关系,这样就挺好。”他接过丈母娘舀来的小碗汤,问三梦,“你爸爸呢?”
孙有凤说:“噢,他啊,他还在厨房收拾呢,你们别管他,先吃先吃!”
妙贤站起来:“那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哎!”母女俩同时拦住他。三梦说:“我爸就喜欢自己忙,我给他留了菜,你别管了,先吃吧。”
他气定神闲,就是不动筷子:“哪有只顾自己吃饭,让长辈忙碌的道理。爸爸不来,那我就去帮忙。”
三梦拦不住,只好跟着站起来。她没找到儿子,老妈支支吾吾说是跆拳道课的时间改了还没回来,其实她心里有数,那小家伙就是跟她闹别扭,想着法儿的偷懒。老爸呢,是憋着一口气,对这女婿一百个不满意,张罗好饭菜就不肯露面了,省得见了人忍不住吐槽伤了和气。
妙贤像是挺了解老丈人的,也不怕尴尬,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
还没走到门口,郝大通进来了,手里还拎着瓶酒,瞥了女婿一眼:“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不是来了嘛!”
他把酒瓶往桌上砰的一放:“喝酒?”
妙贤没答话,三梦抢着说:“爸,他不能喝酒。”
舍戒之后,就算肉可以吃,酒戒却还是要守的。
郝大通哼了一声,闷头给自己倒酒。
妙贤也重新拿起筷子吃菜,三梦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没嫌弃碗里堆成小山的肉和鱼。
他也发觉三梦时不时盯着他看,于是用膝盖在桌下蹭她。
她连忙端起碗大口扒饭。
几杯老酒下肚,郝大通脸色涨红,问妙贤:“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没有期限,回来就没再打算走。”
“哼,你最好是说话算话。要是再像上回那样一走五六年,我饶不了你。”
妙贤看了三梦一眼:“嗯,我知道。”
“我们三梦的青春都让你给耽误了,要是知道你会离开家,我当年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嫁过去……”郝大通酒劲儿上来,情绪越发不受控制,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这不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嫁给僧人本来就有些不伦不类,多少都要受清规戒律的限制,要承受世人奇异的目光,但什么都耐不住女儿自己喜欢,那么热烈地追求,人人都知道她喜欢宗山陈家的老二。恰巧那时候养鸡场因为禽流感必须全面扑杀活鸡,损失惨重,差点经营不下去,宗山竟然在这时施以援手,帮他们度过难关。
郝大通顿时有种卖了女儿的感觉,再加上陈一进山清修留下三梦一个人,日子过得并不能算是幸福,他心里别提有多内疚。
宗山光照寺虽然已有百年历史,但跟一般的名山宝刹不同,最初山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坟墓。那是一个游方僧人途经这里,看到被战争□□过的城镇尸横遍野,本着慈悲心肠捡骨垒起的坟,越垒越多,后来才建了寺庙,守护这些亡混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