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最后没有接着说那句话,而是道:“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凌一吗?”郑舒道,“林斯,你应该记得你刚醒来的那段时间,我和你说过一次,那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得学会原谅自己。”
“我让凌一去看苏汀了,”林斯道,“我那时候有点失控,现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病毒事故只是意外,林斯,”郑舒的声音沉了下来,“和你毫无关系。”
“如果那天我给叶瑟琳发了通讯,叶瑟琳就不会来我的实验室道别,”林斯道,“我一直在想......”
走廊上一块凸起的监视器拦住了冷白的灯光,他站在那里,一半在灯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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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第九区。
苏汀脸色苍白,像是在拼命回忆。
“你是最早被冷冻的那一批,当然不知道起航前飞船上发生了什么,飞船上现在的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只有我才知道。”女人道,“病毒在飞船上爆发了。”
苏汀道:“为什么会有病毒?我们的筛选那么严格,每个人都经过了隔离期。”
“一切可能都能被排除,”女人耸肩,“除了一个,叶瑟琳去了威尔金斯实验室,与她最心爱的学生告别。”
“实验室的控制是最高级别!”苏汀摇头。
“的确,实验室的防护措施那么完美,但是只要林斯想,他什么做不到呢?”女人冷笑道:“飞船上爆发病毒,而他掌握着最有效的对抗病毒的方式,不论再怎么假惺惺地拒绝,远航者都会为他敞开大门。”
“可他根本不需要,”苏汀反驳,“远航者一开始就邀请了他,他主动拒绝了!”
女人声音尖锐:“那自然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怎样对付病毒,你们一走,他就能把疫苗拿出来,成为整个地球的救世主,可惜的是,病毒忽然四次变异了,完全没有可能消灭,他当然会改变主意,采取一些手段,把第三代的病毒放在叶瑟琳身上,使叶瑟琳被感染,而其它没有冷冻的人也被感染,从而重新拿到一张——”
“林斯不是这样的人。”凌一蹙起了漂亮的眉:“他是个医生。”
医生,是只会救人,不会伤害人的。
苏汀也摇了摇头:“师兄......”
但是更大的悲伤击溃了她,使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瑟琳......病毒......”她目光涣散,整个人都发着抖。
凌一知道她有多爱叶瑟琳,他听林斯说过——苏汀仅仅看见叶瑟琳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就会哭出来。
她当然也知道感染病毒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原本欢欣地等待重新见到叶瑟琳,却忽然得知叶瑟琳已经不再这个人世了,而且是那种、难以想象的死法。
她会有多痛苦?
可是......
她爱叶瑟琳,难道林斯就不爱吗?
凌一知道,林斯提起叶瑟琳的时候,眼神有多么的温和,温和得近乎温柔。
所以,不论那个女人的话是多么的无懈可击,他都不能相信。
因为无论如何,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一个人的为人也无法掩饰。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从本能上是相信林斯的,林斯是他有限的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去相信一些很残忍的事情。
所以......此时此刻,他对这个停尸间的所有人的心情,都不能感同身受,对于叶瑟琳的死,也仍然是那种奇异的陌生。
他只知道,这种让苏汀崩溃的痛苦,一定也折磨过林斯,并且很可能现在正在折磨着林斯。
他也只想像林斯拥抱自己一样去拥抱林斯,最起码,让他在这种痛苦中,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