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老六这一出去再没有个动静,你想必挂着心吧?待会儿见过亲戚,我便责戴管事去仪郡王府上去寻人,你且安心陪我在三思堂坐会儿,定不会有事的。”

孟芫倒不大担心慕淮,毕竟上辈子他是在争储风波过后才遇难的,眼下局势还胶着,谋害慕淮之人怕是还分不出神。

倒是老祖宗,口中劝慰自己,实际才是最悬心的那个吧。

“我听说侯爷从前在军中素来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番在奉京的一亩三分地,纵使有闹事的枭小,想来也不成气候,孙媳虽愚钝,但也对侯爷充满信心,只等着他今日归家,祭拜先祖,以成大礼。”

顾氏对孟芫的欢喜又添一层,看不出这还是个心里沉稳的,往后若是真遇了大事,想来也能守得住后宅这片天。

东府人联袂而来,待将三思堂的正厅坐满,茶也斟了一回,顾氏才领着孟芫打里屋出来。

长房大太夫人张氏见状先掩面笑开了,“我原还想咱们侯夫人这个时候还没来,怕不是昨夜被咱们家老六累着了,原来竟是被老祖宗给藏在自个儿屋里了,真是让我们这些着急见新媳妇儿的呆头鹅一通好猜!”

本是句玩笑话,放在旁的时候也不算过分,但慕淮昨夜彻夜未归,在场之人或许不知道内情,但这般当众揭新妇的短,总有些欺生的意思。

孟芫是小辈,不好回嘴,顾氏自然要替她撑口袋。

“老六昨夜领了王命出城办事,害咱们侯夫人受了委屈,你们若今日还故意生事招她难受,可别怪我这老太婆翻脸不认人。”

虽也带了三分随意、七分玩笑的语气,但众人知道,这位老祖宗可是拿着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将门虎女,真惹急了都不须靠身份压人,说不定直接动了家什。

符氏方才已经被东府众人冷嘲热讽过一番,暗讽她得了媳妇儿也拿捏不得,这会儿趁乱作张作致,“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新妇先拜会过诸位亲长和亲戚们再叙其他吧。”

孟芫未见动作,顾氏则特意强调,“时辰确是不早了,还不寻了蒲团,给咱们侯夫人垫脚。”

其实需要跪拜的人只顾氏和符氏两个,东府年长一辈的,孟芫蹲拜后她们还要还了半礼。

平辈就更不消说了,行了家礼后,还要问候夫人安。

孟芫按序齿一一见过,表礼收了些绸料、玉石之类,也将事先备好的见面礼逐一送了出去。

其中大部分是绣品。

除了顾氏的那一份,余者都是铺子里产的,且花色和纹样皆不相同。

年轻的孙辈难免互相串看比较一番,哪个得的更精致独特一些。

大房嫡出、年近十一岁的芳姐儿忽地疑惑一句,“六婶娘偏心,为什么我们得的都是寻常织绣,偏三婶娘拿的却是缭绫所制的团扇?”

第26章 【不怒自威】

梅氏自昨日起就准备好要看这位新入门的侯夫人的好戏。

她知道那日往孟芫陪嫁的缭绫上撒黍米的事,细想起来其实并不见得高明。

但她根据以往的经验,对于事发后可能引起的后果,她该是稳赚不赔。

首先,她在孟府铺房当日虽去现场赞过缭绫,但全程没用手直接去碰料子或是箱笼,而当时负责看守嫁妆的孟家仆妇也没发现任何异样,待鸟雀啄伤衣料,更是在她走后才有,纵使彼时孟家人怀疑到她头上,也拿不出货真价实的证据,总不能说她看了衣料一回,就被认定是凶手。

这就是梅氏有恃无恐之处,且也算给孟芫挖的第二个坑。

按常理推断,新妇在大婚前发现嫁妆中最为贵重的衣料受损,势必要想法子弥补,要么就是忍气吞声寻了新的缭绫暗地里给填上、省得大婚当日晒嫁妆、对礼单的时候被人揪出来丢丑;要么就是拿不出替换,只能直接叫嚷开来,言明嫁妆缺失的因由,再寻家中主事之人捉拿真凶,施以惩戒。

届时婚事未完,就要闹个人仰马翻,梅氏纵使担些干系,也乐见其成。

她甚至猜测,那日守护嫁妆的孟府仆妇势必要指认到她梅氏头上,可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孟芫纵使有着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也无法对同宗的妯娌动粗。若真闹僵了,她梅氏不过是个白身,不怕闲言碎语,而东府举足轻重,外间不知多少双眼盯着,光是将丑事闹开就指不定被坊间讹传成什么样子,孟芫作为侯府大妇,又是事主,日后出门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梅氏相信,孟芫只要存了理智,就不会憨蠢到当众闹翻,最后还得是吃个哑巴亏。

退一步讲,要是当真赶上孟芫冲动无脑,为了出一口恶气非要挣个水落石出、鱼死网破,到时得罪了西府不算,恐就连顾氏和慕侯都不能容她,一个才进门就平地生事的搅家精,管是有理没理,任是谁也喜欢不起来的。

说不定经这一回,原本不受待见的姨母符氏太夫人还能咸鱼翻身,顺势将新妇压在脚下,从此也好借风起势,扭转乾坤,而梅氏自己出了气,又拱了姨母上位,后面好处几可预见……

梅氏如意算盘打得响,只等着东府闹出些动静,也好渔翁得利。结果两日过去,东府里半点关于新妇嫁妆的传闻也无,嫁妆单子经核也没有半点出入,倒是平添了慕侯新婚洞房彻夜未归的消息。

梅氏还当孟芫这是选了忍气吞声,默默将损了的缭绫替换了事,不觉心里暗自得意。

纵做了侯府夫人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鼓掌。

梅氏神清气爽来会亲,本来志得意满,但这会儿见收到的表礼竟是缭绫制成的团扇,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她那日损毁的缭绫的残料所制。

这孟氏是什么意思?

是通过这个团扇给自己个警告?

还不等合拢礼盒,身侧慕芳就把事情揭破,“六婶娘偏心,为什么我们得的都是寻常织绣,偏三婶娘拿的却是缭绫所制的团扇?”

梅氏抬眼就见孟芫一派从容,似乎就等着有人问上一句。

她有心解释些什么,但不知孟芫留了什么后手,最终只缄默不语。

孟芫听慕芳挑理,莞尔一笑。

“我偶然听仆妇提起,说三嫂在我娘家铺房那日来东府,当面赞过我这缭绫成色纹理好,我想着三嫂是我婆母至亲,平日代我孝奉多时,总要投其所好聊表心意,这才临时将礼物替换了,没想到芳姐儿也喜欢缭绫,是我欠考虑了……缭绫只贵在个稀罕,其实样式也不值什么,回头我取了半匹送到西府就是。”

周氏听自己女儿如此露相先不高兴了,显得多没见过世面一样。“小孩子家家,净喜欢同人玩笑。六弟妹别听她的,省得惯坏她脾性。”

孟芫眨眨眼,“早就听说大嫂门风清正、重礼守节,不肯纵容子女豪奢,弟媳我自叹弗如。不过我手中缭绫尚有些残料,白放着也是无用,不如给孩子们拿去做个绣花底子,到时圈上竹框子做成扇面,也算个雅趣。”

周氏还未表态,五嫂林氏在一旁先惊讶上了,“我听你长姐提起,你家绣庄今年统共才得两匹缭绫,你嫁妆里那一匹我昨日在正院是见过的,还未拆封,如何就有了残料?”

孟芫状似气闷,“还不是我那陪房粗心,连嫁妆箱笼里混进了黍米都没发现,且还独独是放缭绫的那抬遭了害,好好的整匹料子生生被鸟雀啄了十几个洞,补又无法可补……我母亲得知后,悯我才出门,便将家中原本要送人那匹也舍了给我,我这才多贪了一匹。”

周遭一片安静,均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孟芫这次表礼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