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惜跟在魏谦身后,慢慢向凝香阁走去。
哪怕不去想,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的情形,脸上火辣辣的,只是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
却在此时,魏谦突然顿住了脚,顾惜惜一个不防备,差点撞上他的背。
身形稍微拉近的一瞬间,顾惜惜嗅到了一股凛冽的松叶气息,待反应过来是魏谦身上的气味,顿时又羞恼又窘迫,脸上一下子红透了。
眼前不觉便闪现出昨夜里映在屏风上的,他那瘦长的影子,想着昨夜离他最近时,似乎并没有嗅到这股子气味,大约是他身上沾着血,掩住了。
魏谦也有点愣神,倒不是别的,是为了她这次靠近时,他虽然心头上还有些焦躁,但那铺天盖地的血色,竟然破天荒的,头一次没有出现。
鼻端又嗅到了那股甜甜的香气,魏谦觉得,也许是因为这香气抚慰了他的缘故。
为了证实,他便回过身来,将两个人的距离,堪堪的,又贴近了一些。
顾惜惜吓了一跳,除了那些让人羞耻的梦里,他从来没有靠得她这么近过。
她便下意识地,一连退开了几步。
那股子甜甜的香气,随着她的移动,很快变得淡了,心头上的焦躁又拱着钻着跳出来,魏谦心烦意乱,一个箭步跨上前,伸手去抓她:“躲什么。”
这一下,不但顾惜惜愣了,连他自己也愣住了。
手指刚一挨住她的衣服,那股子血色一下子又充斥了视线,魏谦连忙缩手,急急地呼吸着,低下头去嗅她身上的香气。
他炙热的呼吸扑在她头皮上,顾惜惜一下子就僵住了,忽地想起了昨夜他说的那句话:要么你出来,要么我进去。
他在这些折磨她羞辱她的事情上,一向都很有兴致。她越是躲越是怕,他就越是要缠上来,就好像她这躲闪害怕的模样,更能激起他的恶意似的。
反而是顺从他哄着他,他还能稍稍收敛一些。
顾惜惜定定神,伸手扯住了魏谦的衣袖:“退思,别这样,当心被人看见了。”
魏谦下意识地想要扯走衣袖,以往都是毫不犹豫的,此时却有些迟疑,然而到底还是扯走了,只低低说道:“没人敢看。”
就算看也无妨,她是他的人,他便是与她亲近些,谁敢说什么。
他向着她又俯低了些,贪恋地去嗅她身上的香气,心里头那股子焦躁恼怒的情绪渐渐沉了下去,余光却瞥见她白皙的脖颈上,挨着孝服衣领的地方,有些微微的红。
不觉就想起了刚刚蹭到她衣服的情形,那粗麻的孝服那样粗糙,而她昨夜里抬手去拿寝衣时,那软软的颤颤的小臂,却是那样娇嫩。
怪道被衣服磨了下,便也泛着红色。
喉结滑了一下,又觉得口渴起来,魏谦沙哑着声音,突然说道:“在里头穿件软点的衣服,你那件寝衣的料子就不错。”
顾惜惜的脸刷一下红透了,色鬼!
然而语气还是软软的,小声道:“别说这些,当心让人听见了。”
像是应了她的话似的,路口很快出现一个宫女,魏谦瞥了一眼,虽然不情愿,到底还是退开了,转身往前走。
顾惜惜松一口气。等他走出几步,这才跟上去,慢慢地走在他的身后。
果然还是这样哄着他最省事。
魏谦越走越快,那股子甜香气越来越淡,等他意识到是为什么时,扭头一看,顾惜惜已经被落下去很远了,她怎么走得这样慢?魏谦皱了眉,转身又向她走了回来。
这情形,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顾惜惜想了想,是了。
是在梦里。在她刻意亲近魏谦那会子,为了摸清楚别院的地形,她借口屋里太闷,闹着要去院子里散步,魏谦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但她很懂得该怎么对付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是掉着眼泪扯着他的衣袖,魏谦很快就顶不住了,只好答应。
但他也有条件,他不在家时严禁她出门,必须等他回来陪着时,才能在院子里走一会儿。
从此后,无论公事多忙,魏谦一下值就往家赶,但他走得太快,三两步就将她远远地甩在后面,待到突然发觉她没跟上来,便又回头找她,再拧着眉毛转回来接她。
说起来,只要她肯哄,也不是不能哄得他言听计从。
顾惜惜紧走两步迎上去,还没开口,先是一脸歉然:“退思,我走得太慢了。”
魏谦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近前,跟着又转了身。
“退思,”顾惜惜快走一步与他并肩,轻声道,“以后若是有事,打发人给我传个消息,不要再突然闯到我家里去,好不好?”
魏谦忽地想起了那天早晨她手中握着的匕首,和昨夜她那句,滚。
每次他去找她时,她总是戒备抗拒,现在更是直接提出来,不让他再去。
为什么?魏谦心里想着,口中便问了出来:“为什么?”
“被人知道了,我的脸往哪儿搁?”顾惜惜轻轻的,又扯住了他的衣袖,“退思,你是男人家,不晓得女子的苦楚,若是被人嚼舌根坏了名声,我,我怎么办?”
这一次,魏谦没有再扯开袖子。鼻端嗅着她甜香的气息,心里头温暖平静,魏谦恍惚地想,原来也并不是每个女人的亲近,都让他觉得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