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皇帝当时正在大漠里追杀本雅失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今年开春了,得知夏浔的不幸,永乐皇帝很是悲恸,但他当时还不能处置此事,因此他只吩咐宋晟调整军事部署,一力担负起西凉防务,同时传旨京中,准备等他战事结束,返回金陵,再为辅国公艹办后事。
如今,有关辅国公后事的许多准备工作都已完备,谥号、祭文、衣冠冢、葬礼的规模、还准备加封他为汉中王,幸好他及时回来了,若不然等皇帝回京,把他的后事都艹办完了,他再活蹦乱跳的窜出来,大明帝国恐怕就要遭逢一桩亘古未遇的难题:死后追封的郡王又活了,这王爵该如何处置?
随即,宋晟又向夏浔通报了抓捕拓拔明德和于坚的情况,两下里一边交流着这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一面也向肃州赶去。两地本就相隔不远,六七十里地,一天下来,傍晚时分也就进了肃州城。
进城时,各方官员接迎寒喧,好一通忙碌,才得以入住肃州卫衙门特意为他腾出来的官邸,至于晚宴就得稍候了,一路奔波,又值夏曰,夏浔一行人不说灰头土脸,却也是满面风尘,汗渍斑斑,总得先沐浴更衣,清洁清洁。
夏浔在西琳和让娜的服侍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轻袍出去,两个美人儿才宽衣沐浴,这厢还没入水,早等得不耐烦的唐赛儿便闯进来,有人陪浴她哪肯一人洗澡,自然要与西琳和让娜同浴。两大一小三个美人儿脱得光洁溜溜,嬉水沐浴暂且不提,已经沐浴完毕的夏浔先已到了花厅歇息。
下人早侍候了茶水上来,这时正好不冷不热,夏浔便往竹藤圈椅上一坐,喝起了茶水。
此时的夏浔,一身玉色轻袍,头戴幞头,幞头正中还镶着一块鲜翠欲滴的翡翠,整个人文质彬彬,风流倜傥,就是肤色显得黝黑了些,饶是如此,叫人一看也是个公子王孙的架势,只是看他手中轻摇的扇子却不免叫人发噱,这位公子摇的不是折扇,却是一只大蒲扇,凉快是凉快了,配着他这一手打扮,可就有些不伦不类。
又过片刻,已然沐浴完毕的刘玉珏赶了来,本来夏浔这副模样极是英俊了,可是与刘玉珏一比,登时就逊色好多,刘玉珏白白净净一张面孔,好象晒不黑似的,穿一身月白底子弹墨梅花皂色镶边交领轻衣,翩翩公子,美人如玉,比起夏浔,实在强了不止一筹半筹。
“国公,方才西宁侯说,已经打听到了拓拔明德下落,宋瑛带人出城去抓捕了,详细情形还不知道,得等宋瑛回来再说。今晚宴后,请国公先行歇息,这三两天内,宋瑛一定回来,咱们正好在肃州城里先休息几天,这一路不行车马,浑身都觉难受了!”
夏浔点点头,问道:“可有于坚下落?”
刘玉珏道:“还没有,恐怕这于坚的下落,也要着落在那拓拔明德身上。”
夏浔微微蹙起了眉,摇头道:“恐怕不见得!我虽身陷别失八里,但是知道我生死下落的,却也并非无人。嬴战夫妻和于坚都是知道的,但我赶到哈密的时候,哈密王脱脱却是惊讶莫名,完全不知道此前我还活着,那时我就知道,要抓于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刘玉珏在夏浔身边坐下,困惑地道:“国公是说?”
夏浔道:“嬴战夫妻帮了我,却隐瞒我身在别失八里的消息,这倒可以理解。若我生还,自不会忘了他们的恩情,若我身死,他们也不会受了牵连,一旦帖木儿的大军真个攻破嘉峪关,直取中原,他也可以利用与该国的交情保全自己。到后来,帖木儿身死、退兵,尘埃落定,他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因为他这时若说出来,就无法向人解释先前不说的原因。可于坚为什么不说?”
刘玉珏目光微微一闪,抢着说道:“我明白了!于坚贼心不死,还寄望于国公在别失八里出了意外。他当时正是拓拔明德管事的身份,未来的变化,当时谁也不知道,如果他有机会与拓拔明德再赴别失八里,甚至有机会再置国公于死地!”
夏浔颔首道:“不错,所以,他一定格外注意西域消息。帖木儿帝国内乱、退兵,倒不见得就能确定我还安然无恙,但是咱们赶到哈密,根本无法予以掩饰,他在哈密一定有眼线,现在,他一定已然得到了消息,我现在只担心……”
刘玉珏道:“国公不必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于坚又能逃到哪里去?”
夏浔喟然一叹,悠悠地道:“我现在担心的,正是他的那座庙!就怕那庙里的方丈住持,为了保全他的庙,把于坚这个招灾惹祸的小和尚来个杀人灭口,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刘玉珏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错!以我对纪纲的了解,这种事他绝对干的出来!如果于坚死了,只凭拓拔明德这个敌国间谍的口供,恐怕是扳不倒纪纲的。”
夏浔道:“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扳不倒!所以于坚绝对不能死,还要一定落在我们手中才行!”
“呵呵……”
夏浔突然笑了笑,说道:“于坚是个很惜命的人,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现在一定也想到了这种后果,所以他怕落到我手里,却会更担心落到纪纲手里,这样的话,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抓到他!”
夏浔忽然站起来,摇着蒲扇走到廊下,水磨石砖铺地,四面原木栏杆,构成了一个天井,上边是生长茂密的葡萄藤,遮住了星月,却异常的凉快。
夏浔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玉门关外,那水都不见的沙滩地里,它扑腾不起来,到了这儿,总该起些作用了吧!”
刘玉珏跟上来,迷惑地道:“国公说什么?”
夏浔缓缓地道:“我说……,该跟纪纲斗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