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何家,何志忠等人早就得了消息,在家里候着的,一听见人到了就赶紧迎出去。蒋长扬自向何家诸人一一行礼问候,由男人们陪着去外头吃席饮酒不提。岑夫人拉着牡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看得牡丹脸红耳赤,不依地推她:“娘您盯着我看什么?”
岑夫人看她的神情,晓得好事成了,抿嘴笑道:“没看什么,就是看你脸色挺好的。怎样?一切都还顺利?”
牡丹一时大为羞涩,垂了眼道:“都挺好的。就是今早去庙见时出了点小岔子。”然后小声将老夫人要送人,蒋长扬发脾气,一家子鬼哭狼嚎的过程说了一遍,听得岑夫人直皱眉头,良久方叹息一声:“多亏你不跟他们一起住,成风也争气。”
牡丹笑道:“谁说不是呢。”她体贴岑夫人的心情,把这两日的事情详细给岑夫人描述了一遍,再三保证自己过得很好。岑夫人听得兴高采烈的,连连道:“你那个亲婆婆,果然是不错的。”
正说到欢喜处,就见薛氏忙忙地进来道:“孙家的人来了。”却是孙氏自上次要与六郎和离,无论岑夫人等怎么劝,六郎就是一直不肯写离书,一拖就拖到了今日。孙家专挑着牡丹新婚回门这日上门,未必不是要逼着写离书的意思。
纵然是能理解为自家女儿打算的心情,可今日是牡丹的好日子,新婚女儿三日回门,他们家却来要离书,实在过分!岑夫人的脸一下子沉下去:“还真是会挑时候。告诉他们,今日有客,明日再来。又不是我故意为难他们,早就说过等你爹回来做主。这半年里头,也不曾逼过他家,要拿走的东西也尽数拿走了,四时八节我还使人送衣物吃食过去,时时宽慰,怕的就是他们胡乱猜测。他们倒好,是怎么对我的?昨日上门来都还好,偏生要挑着今日来,起心不良,其心可诛。”
薛氏为难得很,若是好打发,她早就打发了,哪里还会问到岑夫人面前来?
牡丹晓得岑夫人这段时间为了六郎的事情受尽了累,也知道她这般生气却是因为自己。便劝道:“娘,您别生气,其实这心情和当初咱们是一样的。这一拖也拖了半年,迟早都要给人家交代,既然上门来,就由爹去处理好了。要是不想让蒋大郎知道呢,就寻个借口,让他往后头来,说您要找他问话。您看怎么样?”
岑夫人叹了口气,扫了一眼一旁脸皱成一团的杨姨娘,淡淡地道:“今日是丹娘的好日子,却闹出这样丢脸的事情。到底是你的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做都是逼你们,起心不良,我迫不得你们,闹了这么久,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现下也不想再管这事儿了。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你怎么打算的,自己去和老爷说。老爷怎么说就怎么做,我不插手。”
杨姨娘眼里含着泪,走到岑夫人面前磕了个头,默默跟着薛氏一起往前头去了。岑夫人垂下眼睛喝茶,显得格外不快活,牡丹忙上前去给她捏肩膀,柔声劝道:“爹回来晓得那些事情后是怎么说的?”
岑夫人没说话,良久方道:“还能怎么说?事实在那里摆着的,谁是谁非大家都清楚,没得说。只是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十个手指有长短,却个个儿都连着心。”
牡丹一时无言。片刻后,蒋长扬由二郎陪着进来,与满屋子的女眷行礼认过了,落座吃茶说话。才说不过几句话光景,外头就传来杀猪似的一声尖叫,却是六郎的。叫声急促而短暂,瞬间就没了声息。紧接着杨姨娘一声哭起来,呜咽声怎么都止不住:“老爷好狠的心,怎么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他不过年轻糊涂,也没杀人放火,怎地就这样狠心……”
当着新女婿的面,出了这种丢脸的事情,屋子里众人都觉得很尴尬,都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却找不到啥可说的。张氏怀里抱着小儿子何泽,灵机一动就掐了小屁股一把,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哭声虽将杨姨娘的哭声掩盖去,仍然挡不住尴尬。牡丹还好,只是坐着不说话,岑夫人、二郎、包括已经懂事了的孩子们都窘得满脸通红。
蒋长扬见状,微微一笑,上前去接何泽:“让姑父抱抱,哎呀,小脸儿都哭红了。”又观察那孩子的长相,回头笑望着五郎:“还是长得像五哥多一些。”
“可不是,见过这孩子的都说像我得很。”五郎赶紧跟上话头,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才算是将尴尬暂且掩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