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钦刚刚得了郁赦的授意,这会儿像吃了只苍蝇似得。
汤钦不想替郁赦办事,但郁赦偏偏明晃晃的把翻旧案的刀柄递到了他手上来。
这把刀他想要许久了,可一想到是郁赦的意思,总不免堵心。
汤钦眼神浑浊,想到了自己陷在郁赦手里生死不知的亲弟弟,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回娘娘,王爷并未往奴才这边传递过消息。”
郁妃满眼怨怼,“他是不是也想着撇清干系呢?!”
汤钦说话很慢,“娘娘,皇上已认回了郁小王爷,大局将定,这会儿人人都想自保,再说……求情怕也没用了,安国长公主之前不也入宫来求情了吗?皇上一向敬重长公主,但这次连见都没见,让长公主跌了好大的脸面,王爷来怕也差不多。”
“这夫妻俩……”郁妃怒目切齿,“怕是想临时转舵了吧?是啊,郁赦说到底也是他俩养大的,就算情分已失,将来也未必会担着不孝的恶名处置他们,但我和宣琼呢?”
汤钦静静听着,低声道,“娘娘如今只能自救了。”
郁妃不安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汤钦慢慢道,“皇上的旨意里说,郁小王爷是皇上和公主府中的良家女子所生。”
郁妃眉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汤钦道:“这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只要把旧事翻腾出来,圣上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遮掩,母子一体,要压下小钟妃的事,就得把抬举郁小王爷的事一起往后压……这就要看圣上如何权衡了,圣上要脸面,就必须得委屈郁小王爷了。”
郁妃悚惶,“可万一,皇上拼着不要脸面,也要立小钟妃的儿子呢?”
汤钦顿了下,道,“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届时娘娘再从郁小王爷的身世上做文章也可,小钟妃是先帝之妃,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生父是谁……哪里说得清?”
“对,皇上若执意要立他,还可以在身世上做文章,可是……”郁妃六神无主,“我不能出头啊,谁能把这事儿捅出来?”
汤钦低声道,“老奴和郁王早年的几个亲信还有联系,可以让他们帮忙。”
郁妃连忙摇头:“不行,万一被皇上查到了,那不把大哥牵扯进来了?”
汤钦叹气:“娘娘,王爷看样子不就是要明哲保身就是要站到郁小王爷那边了?您这会儿不拉扯他,还要等什么时候?”
郁妃怔怔的,半晌狠了狠心,“是,他不想帮我,我也得逼他帮我……单是这样还不够,你替我在宫里也放出话来,他们不是要瞒么……我就偏要人人都知道。”
十分不堪的皇室秘闻,就这么同时在宫里宫外炸了锅。
多日未在朝会上露面的崇安帝,今日本要上朝的,但听到消息后临时免了早朝。
阴差阳错,郁赦正好误了今日的朝会,朝臣们一面默认郁赦这是避嫌了,一面信了有关他的生母是小钟妃的传闻。
朝会后,宗亲和御史台一同发难,这其中有史今留给钟宛的人,有郁赦安排的人,还有不少是同宣璟宣琼有利益纠葛的,众人好似约定好了一般,折子如雪花一般送到了内阁,内容大同小异,都在质疑郁赦的出身。
出声的人不少,独独没有郁王府一派的亲信。
崇安帝看着山高的书折,目光阴沉,“郁王的人这次倒是没跟着添乱。”
给崇安帝侍奉笔墨的校书太监轻声道:“王爷忠心,又明事理,自然不会听风是雨。”
“但怎么……让人去查,查出来消息好像就是郁王府传出来的呢?”崇安帝脸色发青,“前些天,琼儿不懂事,竟去追查旧事,朕问他,是不是听他舅舅说了什么,琼儿咬死了不是,呵。”
崇安帝低声道,“琼儿宁愿被朕软禁,也不肯供出他舅舅来,这是把舅舅看的比父皇还重了……”
崇安帝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太监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崇安帝问道:“郁王那边,有什么别的动静吗?”
校书太监摇头,“早朝之后,郁王自己没入宫,但让宫人去给郁妃娘娘请安了,急匆匆的,让娘娘敦促五殿下静思己过,又劝娘娘闭门自省,万万不可听信谣言。”
太监轻声道:“郁王府那边有些慌乱,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如此,朕倒是更不信了。”崇安帝闻言冷笑,“天家之事,宗室过问一二就算了,这些人朝臣们跟着起什么哄?说没人在背后造势,谁能信?”
崇安帝将手里的书折丢在地上,“无稽之谈,没什么可说的。”
校书太监把地上的书折捡了起来,轻声问道,“不批吗?”
“不。”崇安帝疲惫道,“告诉阁臣们,不予批复,另让人查这是谁在兴风作浪造谣生事。”
太监答应着,崇安帝抬头,“子宥呢?他今日没入宫吗?”
太监摇头,“告了病,细问过了,说是,说是……”
崇安帝皱眉,“难不成他是提前知道有人在生事了?”
“不不。”太监忙道,“说是府上的那位钟少爷,有些小病痛,郁小王爷就被……绊住脚了。”
崇安帝哭笑不得,“子宥啊。”
太监揣摩着崇安帝的心思,低声道:“郁小王爷这些日子好像是在那位钟少爷身上费了过多心思了,皇上是不是……”
崇安帝沉吟片刻,摇头,“罢了,随他闹吧,一个男子,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朕不做这个恶人。”
太监放低声音:“但钟少爷……再怎么说也是钟家人啊。”
崇安帝脸上笑意淡去,“就是因为他是钟家人,朕才容下了他。”
太监皱眉,随即豁然大悟,“是,郁小王爷越在意钟少爷,越要替圣上瞒下当年之事!不然让钟少爷知道钟家为何灭门,那必然要同他恩断义绝……”
崇安帝皱眉,太监忙噤声。
隔了好一会儿,太监轻声道:“皇上圣明,奴才之前还好奇,皇上如何对此事这般纵容,现在看,如此牵制郁小王爷,甚好。”
“子宥这孩子,脾气上来容易不管不顾。”崇安帝叹了口气,“也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