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是指?”于巽反问
“就是不寻常,比如发生了从未发生过的事,或是提到过什么从未提到过的话题?”
“为什么要问我?”他警惕的问道。
“这个嘛,就像枕边秘密只存在于夫妻之间,兄弟之间或许也分享着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
于巽怀疑的看着沈兆墨,说:“他哭过,就在这个房间,哭的很厉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哭,吓了我一跳。随后便是发脾气,在房间里乱转,问他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不说。”
“一句话也没说?”
“‘怪物’,反复就这两个字”
“怪物?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样说?”
“不知道。他也不过是个人,有我们无法理解的烦恼,虽说是个能为他人排解烦恼的专家,也不一定会排解自己的痛苦。那些头脑机敏的人,苦恼也一定是非同一般。你们是警察,相信也是聪明过人的吧,你们能理解他的苦恼吗?我想未必,所以,没有必要去猜,因为肯定是错的!”
“就是说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猜测他人的心思纯属浪费时间。”
“你们的关系如何?”穆恒换了个问题。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父亲,我的主治大夫,这个世界让我无条件信任的对象。”
于巽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从这句话中可以听出他对他哥哥的情感,就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好不容易找到能够依赖的栖息地,对它珍惜不已。
“于巽对所有的人都抱有敌意,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仲怡夫人再一旁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
“连母亲也是?”
“他们的母亲独立且好强,对自己的孩子有着几乎病态的控制欲,我先生曾经这样对我说。于巽的病像是打击了她的自尊,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如此完美的自己生的孩子竟然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我想最后她的耐心一定到了极限,才会……放弃他。也正因如此,于巽才会对于坤以外的人毫不信任,也不予理会。”
“3号的晚上,你在哪儿?”
“在这儿,画画。”于巽冷冷的回答。
“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
“就是说没人证明。”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怀疑他?他不可能杀害他哥哥。”仲怡夫人的双眼忽然冷峻瞪着前方,很明显,她有些生气。
“请冷静些,我这只是例行的询问,您别太在意。”沈兆墨劝慰似的说。
“他和事件无关!”仲怡夫人更加严厉的抗议着。
澹台梵音手中拿着一只杯把雕有葡萄藤的希腊制漂亮锡制水杯,水杯的表面雕刻着在奥林匹斯山中众神欢闹的场景,“恕我打个岔,能否让我问一个问题?”她边说边将手中的杯子小心放回床边的柜子上,“请放心,我想问的事绝对不会对你或是仲怡女士造成不利,当然,恐怕跟案件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是我个人的疑问罢了。”
“是吗?可以,希望你尽量简明一些。”似乎是故意要引起沈兆墨和穆恒的不快,于巽爽快的答应了澹台梵音的请求。
澹台梵音向前走了两步,问道:“您的哥哥对魔法、妖怪、巫术、超自然等现象感兴趣吗?”
“至少我没听他提到过。”
“您呢,夫人?有听他提过吗?”
“我也……没有,他对迷信一向……不感兴趣。”仲怡夫人想要说“嗤之以鼻”,可忽然意识到眼前澹台梵音的专业,便找了个相较温和的词语。
“那有没有可能他突然想去了解呢?”
“依照哥哥的性格,”于巽脸上终于露出了表情,那是种嘲笑似的笑意,“不可能!”
“这么肯定?”
于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澹台梵音也并未深入追问。
“于医生委托我查看某样东西的这件事,你清楚吗?”澹台梵音继续问他。
“不,他没跟我说过。”
“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们的父亲留下了一大堆奇怪的东西,不外乎是那些中的一个。”
“具体是哪一个?”
“我怎么会知道?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他脸上露出了至此为止最不愉快的神情。
“看来,你无条件的信任他,他却没有以同样待你。”澹台梵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似乎想要激怒他。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后,于巽闭紧双唇,不再做任何回应。
之后,不管沈兆墨怎样循循善诱,于巽始终默不做声,他的注意力完全返回到了创作上,画笔开始不断的飞舞。几个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他闭口不言的决心,就这样静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彻底死心,跟着仲怡夫人走出了房间。
回到家中,仲怡夫人径直走进厨房,用一把橘黄色的金属制水壶烧制热水。她把壶放在电磁炉上,转动开关,水壶很快就发出呲呲的声音。没过多久,仲怡夫人就从厨房出来,手上拖着蓝底薄瓷茶壶来到他们面前。浅绿色的茶水透过长长的壶口流入了画有桃花的茶杯中,沈兆墨轻轻抿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就又喝了两口。
澹台梵音则被墙上的老式摆钟所吸引,站在墙根一动不动饶有兴致的看着摆锤左右摇晃,漆黑的、如瀑布般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自然的散落在身后。
“话说回来,于医生父亲的收藏品还真是惊人,”看着摆钟的澹台梵音这时开口,“特别是这个……”她用细长的手指指着那个让沈兆墨印象深刻的奇怪的画说:“阿兹特克人的“艾克索科特尔”礼。仪式在每年10月份的夜里举行,在阿兹特克太阳历中被称为“亡者大宴”。跳舞的为战俘或是奴隶,到了早上他们便要被扔进火堆以祭祀星与火之神艾克索克特尔。这是1521年《鲍尔勃尼库斯古抄本》中的插图,整本古抄本采用无花果树桨制成。听说珍藏于墨西哥人类博物馆中,但由于几乎不展出,现如今是否还完整,又还存在几页,或是是否还存在都是未知数,因此,即便是复制品都是难得一见的。于医生的父亲竟能得到,真是不可思议。记录阿兹特克礼仪和仪式最详细、最为大众熟知的是《托瓦尔手抄本》,是16世纪墨西哥耶稣会修士胡安·德·托瓦尔所著。”
澹台梵音喘了口气,手指轻碰裱框,继续说道:“墨西哥阿兹特克人的人祭则被称为是史上最大规模的,威齐洛波契特里是他们的主神,同时也为太阳与战争之神。为了请神明赐予力量与勇气,阿兹特克人将活人开膛,取出还在跳动中的心脏,或是将活人放火中烤,然后再剖心献祭。供养的神灵不同,祭品也会有所区别,比如,献给水神的极品要选用儿童,而献给战神也就是威齐洛波契特里则用战败的俘虏。在玛雅文化里,祭品浑身涂成蓝色,头戴尖顶头饰。不过,把人涂成蓝精灵神灵就一定喜欢吗?反正玛雅人的审美我是弄不明白。话说回来,让我看到了这样的珍品,我更加期待那两个盒子了,仲怡女士,能否请您拿过来。”
仲怡夫人径直走进卧室,没多久便抱出一个约二十厘米长,盒盖厚三厘米,表面刻有螺旋花纹的厚重木制盒子。
澹台梵音接过盒子,先是颠了颠,重量很轻,里面似乎是空的。她又上下晃动了一下,盒内里传出的是某种硬物的撞击声,做完这些后,她才小心的打开盒盖。
顿时,双手悬在空中,澹台梵音突然感到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滞了,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仲怡夫人皱着眉头,说:“好像是石头,又像是某种动物,味道太难闻了。”
是的,那团黑色的东西里飘出刺鼻且腥臭的味道……
“这个……应该是动物的标本。”澹台梵音努力保持镇静,她不想说的太详细,也无法说的太详细,脖子以上完全失去了知觉。她的异样被沈兆墨和穆恒看在眼里,两人同时起身,带着怀疑的目光走进她。
“怎么了?”沈兆墨问,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沉默。他往盒子里看去,不禁也皱紧了眉头。
如果是某种动物,那可真是扭曲的不成样子,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又是脚,黑漆漆的恶心的要命,沈兆墨不明白这种东西留着要做什么?
“仲怡女士,这个可以借我一段时间吗?我是头一次看到,盒子看上去十分有年代感,想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澹台梵音努力让借口听起来自然一点。
在仲怡夫人勉强的答应她的请求后,她匆忙的套上大衣,几句道别后,快速的像是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于坤家。
还没等沈兆墨他们缓过神来,房间里这时响起了重金属摇滚乐的声音。沈兆墨和仲怡夫人都被吓了一跳,而穆恒却一脸冷静的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手机,原来那是他的手机铃声。
“喂?”他接起电话,“真的!在哪?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随着电话里的声音,他的眉头逐渐聚拢,表情也变得严峻。挂了电话后,穆恒欲言又止的看着沈兆墨。
“怎么了?”沈兆墨靠近问。
“又发现尸体了。”穆恒低声说道。
“在哪?”
“在施威路,一处未建成的鬼屋内。”
“怎么在那种地方!”
“谁知道!一具男性的尸体,心脏被剜了出来,口中塞有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