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笙从急诊室出来之后,就径直往医院门口走。
这间私立医院的客户大多非富即贵,客人来来往往的很低调,且行踪隐秘,没有闲杂人等在大厅驻足。
何况这是深夜,医院接得急诊也少。
傅砚笙走到室外,站在医院大厅的玻璃门旁,只觉得这夜百无聊赖。
不和陆时寒贫着过,这长夜就显得无比漫长。
坐镇主播台太久,每日按部就班的录制已经让他激情减退的节目,傅砚笙觉得是负担;可今晚接到台长给出的暂时停工的通知,他也没有那种得偿所愿的轻松。
放在读书时,他这次下主播台是“明知故犯”,触碰了些应该注意的规章制度,所以被“劝退”。
在体制内有很多观点不能说,任何敏感的言语,都可能终结一个名嘴的职业生涯。
身为台柱式的媒体人,从战地回来这四年多的时间内,他觉得颇受束缚。
离开,比在原地踏步要好。
借着这次短片上线的契机走,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那么现在又在矫情什么?
傅砚笙摸出打火机,很快在空气中划过一抹蓝色火焰。
休息室里那两人需要他腾空间,他这会儿立刻回去不太合适。
医院里四处都是禁烟的标识,他也没摸烟,又将打火机塞回口袋。
他和陆时寒一共进医院不到两个小时。
适才还能见星星的天,此刻却已然晦暗下来,骤然开始飘起雨丝,变脸变得不一般的快。
他站着,突然身后有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声传过过来,机械规律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傅砚笙回头,视野之内出现的是此前祝他“一路走好”的宋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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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笙面部表情纹丝未动,没有表现出丁点儿对于宋引章出现在这里的惊诧,也没表现出对她现身此地的原因的好奇。
宋引章盯着他不露一丝裂缝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的脸,凉笑了声:“巧。”
傅砚笙上下打量她,客气地问:“宋台来看病人?”
宋引章道:“傅主播见过有人凌晨来探视病号的吗?”
傅砚笙抻平想要蹙起的眉,扫过她全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不舒服?”
这三个字骤然引爆宋引章的情绪,她的眼神此刻透出一种恣意的狠厉:“是傅主播问,还是傅砚笙问?”
傅砚笙手在身侧攥了下拳:“抱歉,不该我过问。我越界了,对不起。”
宋引章微微一笑:“对一个因为记得你说你爱她时表情多么认真诚恳而没忘干净你的女人说对不起,你觉得心安理得吗?”
傅砚笙攥起的手手心一抽,有些疼,他一时间找不出别的话来说,除了重复这一句:“抱歉。”
宋引章看他,透过昏黄的光线,她这才看清他风衣上沾染了些暗红的血。
太阳穴开始跳跃,宋引章压抑着心里一阵漫过一阵的无力感,收敛了那些面对他时不自觉地就会扎人的刺,问他:“伤哪儿了?”
傅砚笙眸色略微柔软了一点:“不是我的,十六的血。”
宋引章骤然蹙眉:“他怎么了?”
傅砚笙答:“一点小伤,胳膊折了下。”
宋引章脸上适才浮起的急切的神色再度消退,变得平静:“说话风格倒是多少年都不变。你倒在车轮底下让我担惊受怕怕你死的时候,你睁开眼,也说小伤。就差一点,我们第五个结婚纪念日都该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傅砚笙你能扩充下词汇库吗?”
她毫无预兆地提起从前,傅砚笙站在原地,睫毛微颤,唇紧抿,纹丝不动。
家族恩怨,水火不容,连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样的谎言都能编出来拆散他们,还有什么是长辈做不出来的?
交通意外里他死过一次,醒来就放弃了像火一样炽热而坚定的恋人。
她的父母不会害她,他的父母不会对她好。
他当时一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傅砚笙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用什么样的字眼在他身上,他都可以接受。
可宋引章说:“我的确是来探望病人。你放弃了,我现在要接触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你走的时候,是想让我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吧?”
傅砚笙:“……”
他说不出来一个字。
宋引章看着他,看得脊背都一片寒凉:“跟十六说,我不是故意咒他。”
傅砚笙应下:“他不会介意。”
宋引章呵了声,说:“我介意,我咒了你的兄弟,显得我放不下,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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