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之后,程静书先是叹了会儿气,而后向闻姜道歉:“闻闻,对不起。我没有培养好他,感情方面我和他父亲,都没有给他树立好的榜样。他想要新开始,至少该在单身时才有资格。我很意外,我不知道这几年,溪声已经变得这样不负责任。”
闻姜摇头:“人各有志,正常。”
闻姜轻描淡写,程静书仍旧觉得过不去:“他这几个月过得也不算好,别恨他。”
闻姜轻笑了下,话里没掺杂任何情绪,面对程静书,她不会色急声厉:“静姨,没人结婚是为了离婚,他和我,都不特殊,我去恨什么?恨需要力气,最近工作很多,没空干这个,等我闲着再考虑考虑。”
程静书也对她弯了下眉眼:“你是好孩子,可有恩报恩,有仇也要报仇,虽然是我自己的儿子,但我知道没得偏袒,错在他。我也知道你性子烈,又独立太久,忘了怎么去倚靠人。但是闻闻,女人有时候,该服软依靠男人。我们什么都能做,要他们干什么呢?”
闻姜笑笑。
她听过这个道理不止一次,可她总希望自己不是攀附于谁的凌霄花,而是根扎在大地上的能够和伴侣共享雾霭霓虹,共担风雨、霹雳的木棉树。
可她现在知道,木棉树也许更喜欢依偎在他枝头的能让他有被崇拜的感觉的鸟儿。
她知道问题在哪里。
可她功力不够,已经让自己努力长成一棵嶙峋耐磨的树,再不能变成有羽毛的怕风吹雨打的鸟。
程静书又继续说:“他耽误了你,以后带着离异两个字,同样的处境,女人总是比男人要劣势一点。”
闻姜没附和,只说:“单身的人没必要比恋爱中的人卑微,没有离异过的人,也不会比离异过的人更高贵。静姨,您不用担心我。我一直活得挺坦荡的。以后我总会遇到像山、像树、像海一样坚实可靠或者像雨、像风一样有力量的胸怀广阔的男人,别人留下的那些凌乱的、不堪的痕迹,他一来就能轻易替我抹去,让我得以重来。遇不到,我就不再嫁了,自己过也没什么怕的。一无所有的人怕孤独终老,我有钱,有地位,有朋友,能自食其力,外貌还算出众,还在不断成长强大,我为什么要怕?”
程静书眼底波光涌动,她一生独居,可她没有眼前年轻的闻姜这样无畏。
她是怕再也遇不到比林淙更好的,才不去开始。
随着闻姜的话,程静书脑海中的记忆也在不断闪回。
她想起近三年前,儿子林溪声杀青之后赶来见她,对她说:“妈,我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如果我够幸运,将来会带她回来见你。”
程静书那时告诉林溪声:“喜欢很浅,爱了再带来见我也不迟。”
林溪声那时说:“不浅,是想娶回家那种喜欢。”
这段记忆翻出来,程静书静静地用目光描摹闻姜的眉眼,只觉得遗憾。
故事的开始,她以为这会是一段地老天荒的琴瑟和鸣。
可没想到故事的最后,这是一段分崩离析的背道而驰。
围城砌起来不难,可这城能立多久,会否经得起天灾人祸,无论设计师还是施工者,都不敢说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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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夜色初升的城市里,离开陈家,陆时寒哪里都没去,回了自己的公寓。
进电梯摁数字19的时候,闻姜那个同样是19楼的通透的公寓,在他眼前一闪。
这数字很巧,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闻姜,就是在医院内,标着数字19的一张排椅上。
陆时寒不知道,19是不是在告诉他,真有宿命这种东西。
那个时候,投毒案的受害人闻蘅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虽然医生已经宣布无力回天。
戚雨也已经自首,被公安机关控制,案件继续在走流程审理。
父亲拿着多年积蓄寻求律师的帮助,律师建议他们去寻求受害人家属的谅解。
父亲想道歉,可又觉得以此换取对方的谅解无耻。
可这个环节不能掠过,他们最终还是去道歉,但没有带陆时寒一起去,不希望尚年少的他过于身陷在这个案子里。
父母去了,被砸出来。
陆时寒听到这个结果没有意外,他也瞒着父母时常去医院徘徊。他接触不到特护病房,也没有人认识他,可他并不觉得轻松。
那会儿他穿着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校服,带着一双红肿的眼坐在医院内的排椅上。
他坐过两天,后来遇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坐在那个排椅的另一侧哭。
她哭得没有声音,肩膀一抖一抽。他眼睛虽然红了,可没有哭,也没有力气安慰,不会安慰女孩子。
她哭,陆时寒就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哭完了,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给陆时寒,哽咽着说:“哥哥,给你吃,你不是男的吗?坚强点儿,别哭了。”
电梯还在上升,陆时寒笑了下。
当年娇俏的小姑娘和现在咄咄逼人的闻姜在他眼前重合。
手机滴了声,他掏出来,是陈玄庐提醒他已经将剧组礼仪指导课的时间安排和流程发到他的个人邮箱。
陆时寒就地查阅,一点开,剧名明晃晃地露出来,再下面是一众参训的主演的名字。人很多,可他只能看到一个。
《宣姜传》
闻姜
陆时寒原本以为缘分是个传说,原来这矫情的东西,真有。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