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阖上账单簿,虽然好奇客人为什么每条线买的都是单张票,把几条线路买个遍,不和同伴走同一条线,但他也没有多问,很快又上楼整理房间去了。
订票费用早已结过,陆时寒接了票转身往客栈外走,到了门口要掀门帘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将那几张车票塞程放手里。
程放接过,一时觉得奇怪:“哥,订票干什么?”
陆时寒没说话,手伸出去即将将票抽回时又放下手臂放弃:“老板弄错。”
程放:“……”他看着就那么好骗吗?
陆时寒再度伸手掀门帘:“你送人试试,送不出去,就扔了。”
程放盯着票面看,有些为难:“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人人敢要吗?人家会以为我贩假票拐卖人口?我要说我献爱心他们会以为我神经病吧!”
陆时寒没替他撑门帘:“找个你认识的。”
话落他的人已经和程放隔了一道门。
色达——成都。
认识的。
这几个字眼在程放脑海中滚来滚去,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闻姜。
雇佣的熟悉路况的代驾司机老王在途中接到伙伴电话询问他们能否捎一个客人的时候,交代的情况就是他的伙计干包车,接了客人一单从成都到色达,但半路有急事要折返只好把客人扔下。
陆时寒——票——闻姜。
这三组词在程放脑子里串起来,他一时间感受相当复杂。
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糊涂了。
***
程放在色达车站附近的小店里找到闻姜。
闻姜乍见他倒没大惊小怪,笑:“依依不舍来送我?”
程放不会铺垫,上来就问:“也算是。买票了吗?”
闻姜喝了口手捧的奶茶:“马上。”
程放松了口气,把攥着的车票推出来:“选一张,你返程的目的地从这里走,所有的路线都在这儿了。”
闻姜眯眼盯着他好一会儿:“哪儿来的?”
程放眼都没眨一下,昧着良心:“在客栈这段时间消费高,老板送的。”
闻姜点了点头,手指摸到车票票沿儿:“这老板倒是奇人。明知几个小伙伴一道来玩,送人票还不送一个班次。刚年初就慷慨大赠送,做生意也不容易。说说名字,我要是下次来,一定住那儿。”
程放继续编:“藏文,名字不认识。”
闻姜再度盯他,视线笔直不挪移,程放又重复一遍:“你挑一张。”
闻姜见他急于尘埃落定,反问:“谁告诉你我要去成都?不去。”
程放略带怀疑地看着她:“你别骗我。”
闻姜很认真地微微一笑,手臂搁置在桌面上:“那这样,交换。你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我就告诉你我骗没骗你。”
程放蓦得将刚垂在票面上的视线抬起来再度看向闻姜:“没人,我自己想来。”
闻姜笑了下,把三张票都抽过来,压在奶茶杯下:“好。我知道了。那谢谢你,回去吧,再……见。”
程放没久留,单纯觉得闻姜最后那个词说的时候顿的奇怪,像是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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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放刚走没多会儿,陆时寒一向静寂的手机震了起来。
老王下车抽烟,陆时寒坐在车内接了起来。
是朋友傅砚笙。
拍反战的纪录片《伤疤》的时候,他在大马士革认识的生死之交。
他们一起看过那城市被数千年时间镌刻沉淀出的静谧而瑰丽的景色,也一同见过冲天火光里支离破碎的土地和袭击过后残尸遍地的惨状。
行走中东,傅砚笙带着一架相机,他手里是摄影机。
条件艰苦,近乎风餐露宿,他们在动荡的环境里和腥风血雨作伴,交换彼此的历史,也谈过心。一起握过枪,蹲过废墟,也曾直面过别人眼睛里的创伤。那些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也不光是相机。他第一次见傅砚笙,那人身穿媒体防爆服,一侧塞着水,一侧塞着防毒面具,扣着墨镜,全副武装。
如今都回国,那些过往里的硝烟也在试图淡如云烟,虽然遗忘很难。
傅砚笙上来就问:“新项目搞藏文化?”
程放和傅砚笙的助理傅净很熟,陆时寒并不意外傅砚笙掌握他的行踪。
“不单纯是。”陆时寒问,“傅净听程放说的?”
傅砚笙嗯了声:“是。不光说了这个,还说了别的。”
陆时寒眉微拧啐:“这小子,丁点儿事儿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