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卷卷坐在被子里,笑着说,“我这里有一个鬼故事。”
“真的?”司机大叔哈哈笑道,“你编的啊?”
“不。”卷卷说完,黑幽幽的眼睛看向暮照白,“是我梦见的。”
几个病人心肠都很好,哪怕明知道她的故事可能并不怎么好听,但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暮照白也一样,他对她微微笑着,两只手轻轻的拍在一起。
下一刻,他拍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卷卷轻轻道:“我梦见自己被人追杀……有一个女人救了我。”
其他人的掌声也停下来,一起听她说故事。
“我还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卷卷歪着头,想了想,“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温婉,笑容特别特别的温柔……对了,她嘴巴边上还有一颗小痣。”
暮照白看起来有些激动。
他的激动并不表现在脸上,而在细节里。
忽然坐直的身体,忽然握紧的双手,以及忽然凝重的眼神。
“然后呢?”他盯着卷卷道。
“她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长裙,裙子上面有很多很多绿色的碎花。”卷卷说,“右手戴着细镯子,很多很多镯子套在一起,叮叮当当的。”
“还有呢?”暮照白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你还记得什么?”
卷卷看着他。
她当然不可能做这样的梦,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回忆。
话里提到的暮照柔的长相,以及案发当天的穿着,都是她从往年的那些帖子里一条一条翻出来的。
但暮照白不知道这点。
他已经离开座位,走到床边,按住卷卷的肩膀问:“快想想,还有什么?是谁杀了她?她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卷卷轻轻摇摇头,对他说:“我记不起来了。”
暮照白依然按着她的肩膀,但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巨大失望。
“……不过没关系。”卷卷忽然笑了起来,朝他眨眨眼睛道,“我最近总在做同一个梦,总在梦见同样的人……现在搞不清楚的事情,可能下个梦就能搞清楚了。”
暮照白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就像有人朝已经快要熄灭的壁炉里丢了一把火一样,温暖的,亮堂的篝火,又重新在他的眼眶内燃起。
她将右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暮照白这才反应过来,将死死按着她肩膀的两只手收回。
“不好意思。”他抱歉的说,“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卷卷毫不在意的对他笑笑,“一定要道歉的话,不如明天再来给我说故事。”
第二天,暮照白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还带来了探病的礼物,给其他人的是苹果,给卷卷的是一朵玉兰花,香气之浓,引得卷卷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不喜欢花吗?”暮照白疑惑的问。
“你还是给我苹果吧。”卷卷嫌弃的把花还给他。
“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只能吃流食。”暮照白婉言拒绝。
“我不吃,我闻闻总行吧!”卷卷喊。
暮照白摇摇头,从袋子里掏出个苹果给她,然后看她跟松鼠抱栗子一样,双手捧着个苹果,鼻子对着苹果不停耸动,完全陶醉在食物的香气里了……
“跟情报里记载的完全不一样……”暮照白忍不住在心里想。
“怎么了?”卷卷转头看着他。
“没什么。”暮照白笑着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看着她。
卷卷嗅了一会,忽然张嘴朝苹果啃去,暮照白吃了一惊,伸手抓住她手里的苹果,卷卷手里没什么力气,但出于熊的本能,依旧抓着食物不肯松手,披散的头发下,黑幽幽的眼睛转向他,对他说:“我昨天晚上又做梦了。”
暮照白立刻就忘记了苹果的事情,松手问道:“什么梦?”
卷卷笑着把苹果抱进怀里,眯着眼睛对他说:“一双脚。”
暮照白做出倾听的姿态。
“一双脚在我眼前摇晃。”卷卷说,“后来我抬起头,才发现是个男人,吊死在客厅里了。”
暮照白似乎有点失望。
七十三号事件里死了九个人,他迫切想知道的只有一个人的事。
所幸坏消息之后,还有一个好消息。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卷卷接着说,“脚上有一只鞋子,还有一只掉下来了,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九个死者之一,无业游民的秋先生就是这样的死法,他穿着一件海滩衬衫,摇摇晃晃的吊死在客厅里面,把刚刚旅行回来的房主吓得魂飞魄散,这房主后来还上网发了贴,向无数网民描述当时的可怕场景,倾诉自己的悲催遭遇……最后自食其果,房子变成远近闻名的凶宅,卖了两年还没卖出去。
在暮照白看来,眼前的少女两年来一直躺在床上,期间从来没碰过电脑,所以她是绝无可能透过网络知道这些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