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夏蔷一时哑然。

“李家是没那个福分了。”康炎笑道:“我可不敢再等,免得栩栩这么好的女孩再被人欺负。”

他意有所指,夏蔷只当耳旁风,“李闻屿虽然悔婚,但也没说不娶啊,我们和李家……”

沉默许久的康老爷子忽然开口,“夏蔷,李家能给栩栩的,我们康家未必给不起,更何况,栩栩和我孙子是两情相悦,我们总不能乱点鸳鸯谱,毁人良缘吧。”他不由夏蔷多说,转向刑鉴修,“鉴修,婚姻大事还应该有孩子自己决定,你问问栩栩,听听她的想法。”

康老爷子和刑家爷爷曾合作过生意,若非两家都无女儿,早就结成姻亲,因此刑鉴修和夏蔷对外都很顾全康老爷子,给足颜面。

刑鉴修看向刑怀栩。

“康……”夏蔷还要说话,康老爷子摆摆手,笑得分外慈祥,“让她们父女自己谈去,咱们这儿再聊聊别的事。”

刑怀栩也机灵,起身便扶着刑鉴修上楼,落下夏蔷一人被康家四口包围,进退不得。

进到二楼书房,刑鉴修坐到小沙发上长舒口气,捶着大腿苦笑道:“康炎那张嘴,我真是……说不过啊。”

刑怀栩坐到他身边,没有说话。

没了滔滔不绝的康炎,刑鉴修慢条斯理说道:“康家是不错的人家,康老爷子和我交好,我过去时常在他耳边提起你,也算知根知底。就是康炎夫妇……”

刑怀栩问:“他们怎么了?”

刑鉴修斟酌道:“人是好人……就像今天,你也看到了……怎么说呢,他们夫妇都比较浮夸,稳不住,康老爷子打下来的江山,到他们手上,也败得差不多了。”

他见刑怀栩面露思索,马上道:“不过他们人都挺好,没那么多复杂的事,好相处。”

说到后头,他忽然握住刑怀栩手臂,五指抓住她的伤口,疼得她皱眉,却不敢出声。

“栩栩,你告诉我,你当真要嫁给康誓庭?”刑鉴修也在皱眉,“这回他们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上回李闻屿……”

“李闻屿只是一个误会。”刑怀栩轻描淡写,“过去也就过去了。”

刑鉴修哦了一声,陷入沉思,也松开了刑怀栩的手。

刑怀栩偷偷缩回手,脸上露出笑,“爸,我要嫁给康誓庭。”

刑鉴修紧紧盯住刑怀栩,半晌恻然,“我以前时常想,如果当初把你交给你妈妈,你会不会过得更好……爸爸出事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不能好好照顾你长大,对不起。”

在刑怀栩记忆里,刑鉴修一直是个伟岸儒雅的男人,顶天立地,一呼百应,哪怕生活里有诸多沮丧与苟且,他也从来没倾斜过,可如今他并拢双腿坐在刑怀栩身边,红着眼,弓着背,发丝微白,嘟嘟哝哝说着过往的对不起。

刑怀栩感觉有阵风刮进了心口,回旋撕扯,逼着她长大,逼着她眼睁睁目睹曾经的巨人可怜地垮塌。

她很抗拒这种真相,便站起身,背转过去,对着白色的墙深呼吸。

身后,刑鉴修似乎也站起身,但他没有靠近刑怀栩,一阵声响后,他轻声唤,“栩栩。”

刑怀栩转身,笑着走近他。

刑鉴修递出一本户口簿,“我知道你想要这个,拿着吧。”

刑怀栩接过那暗红色小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对我很好,给我做饭,帮我养花,陪我读书,我遇到挫折的时候他会陪着我,我有危险的时候他都能及时赶到,他知道我很多事,会包容我,会逗我开心,他很聪明,偶尔也会犯傻……”

她再说不下去,因为喉咙憋得疼,眼睛也疼。

刑鉴修抱住刑怀栩,摸摸她披肩的长发,想笑,开口却不由自主哽咽了,“……那些事……爸爸也想好好替你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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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一起回到大厅时,夏蔷一眼瞧见刑怀栩捏着的户口簿,惊得倏然而立,“鉴修,这太仓促了,你怎么能……”

康家四口也看见刑怀栩,都按捺着情绪,不再多说。

刑鉴修揉揉鼻梁,疲倦道:“夏蔷啊,我这条命是捡来的,还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着孩子成家,哪怕只这一个,死了也瞑目。”

从他口中说出的死格外沉重,饶是夏蔷,居然也一时不可辩驳。

刑鉴修疲惫至极,也没耐心再应酬康家人,只道:“我不太舒服,今天就这样吧。”

康老爷子率先起身,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刑鉴修身前,拍着他的肩膀承诺道:“栩栩进了我康家,这辈子都不会再受欺负,我保证。”

刑鉴修苦笑,“这话不应该是阿庭来说吗?”

康炎立即推出康誓庭,要他表态,可刑鉴修又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说的话我不信,我只信我女儿。我以前看你挺顺眼,今天怎么看怎么讨厌,你快走吧。”

话虽如此,康誓庭还是走上前,郑重道:“您放心。”

目送康家离开,夏蔷犹然愤怒,“这一家三代全是笑面虎!天底下哪有这样嫁女儿的?这算什么?半点规矩都没有!你也是,栩栩年纪小不懂事,你也糊涂了吗?至少该为她的将来打算……”

“打算什么?”刑鉴修冷冷反问,“再找个李闻屿那样的人家把她打发了吗?我可还没死呢!”

夏蔷怔住。

刑鉴修脑袋里一股股力量较劲似的疼,他想发火,头上伤疤处却疼得他冷汗直冒,他手脚骤软,险些站不住,幸而夏蔷及时扶住他。

“怎么了?”夏蔷紧张道:“哪儿不舒服?我找医生来!”

刑鉴修搭着她的肩勉强站直,视线还是一阵发虚,熔浆蔓延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很熟悉,又很陌生。

“嫁女……女心……”

夏蔷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刑鉴修晃晃脑袋,那句话渐渐清晰起来,是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