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想回嘴,谁知却噗嗤一乐,嘴里虽凶着人,手下却很小心,轻轻把女孩膝上的白色长袜褪下一点,露出膝盖。
幸好,没有出血,只是有点淤青。
他探过身去轻轻吹了吹,短发乌亮,长且挺秀的眉,此刻垂下的双眼,睫毛在脸上弯出一弯弧度。
只有女孩还在满腹狐疑:“你笑什么?”
少年白她一眼:“笑你这个笨蛋,我都撒手好久了,你骑的都好好的,结果一回头找不见我,就扑通了……”
女孩撇撇嘴,少年温热的掌心抚上她淤青的膝盖:“我听说,刚淤青的时候不能揉,回去给你抹点药酒,然后再揉。能站的起来吗?”
女孩点点头,少年伸手去腋下扶她,总算跌跌撞撞站了起来,虽然年纪相仿,可女孩子身量小巧,头顶堪堪才达到他的耳垂,就听得有房门“吱呀”一声,有人正站在临巷的门口:“芃儿,你怎么了?”
“林凉哥?”被叫做芃儿的女孩眼睛一亮,一瘸一拐的朝他走过去,“阿斐教我骑自行车呢,我太笨,又摔了一跤……”
韩林凉走下台阶,扶了她的胳膊,弯腰检查了下她的膝盖:“有点青,到店里来,我给你抹点药。”
又道:“早知道这样,这自行车还不如不买。来来回回摔了也有七八回了吧?摔的一身的青。还没学会?”
陈芃儿一脸汗颜:“快了……”
韩林凉笑笑,小心扶了她上台阶,陈芃儿站在台阶上回头,一张极秀气的巴掌小脸,像是招呼又似催促:“阿斐,你不进来吗?”
阿斐站在阳光下,没吭声,到底还是走过去把地上那辆倒霉的自行车扶起来。
那是辆德国产的“钻石牌”弯梁坤车,专给女士骑的,橙黄色的车身,包皮的扶手,前面大大的玻璃罩子灯,是韩林凉特地从香港托人买回来的,在宁河这座小县城十分稀罕。
他把自行车靠在铺面后门口,本想一走了之,听见里面两人说话的声音,站了一会,还是迈步跨上了台阶。
这里是宁河县铺面最大的广昌布行的后堂,隐约还听得到前面门头铺面小伙计招揽顾客的声音。韩林凉让芃儿坐下,自己先洗了手,再从柜中取了瓶药酒,倒了些许在掌心中慢慢揉搓热了,后轻轻按上去。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掌心并不柔软,反倒有点薄茧,但是手法纯熟,轻重缓急力道掌握的刚好,不一会,药力浸入,热度升腾,陈芃儿就觉得整个膝盖热乎乎的,十分舒服。
“林凉哥,我看,你也算半个大夫了”她小心吹干膝盖上残余的药酒,轻轻把长袜卷上去,抬头笑道,“现在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都不用去看大夫,找林凉哥你就行。”
又歪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也是,广昌本来也还开着药铺,东城和西城最大的药铺都是你们家的。”
歪头又想了想,又道:“我看报纸,天津城又开了新的分号,不,不是分号,是林凉哥你把总号搬过去了吧?”
韩林凉正在洗手,拿毛巾擦干净双手,坐下来,拿指尖点了下少女的额头:“年纪不大,操心不少。”
陈芃儿说的没错,韩家世代经商,到韩林凉父亲这一辈,几个叔伯分了家,韩家经商较杂,并不专攻一项,但韩老爷当年分到的,正是一家布行。
韩老爷子经商有些头脑,当年布行的生意做到宁河县最大,还做了工商行的行长。只不过膝下凋零,40以后才得子,便是独子韩林凉
韩林凉16、7岁便接手了父亲的生意,更是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年纪轻轻便把家族生意打理的风生水起,绸缎庄洋纱店药铺银号甚至古玩杂货都有涉及,这几年广昌旗下的各色铺面分号都已纷纷开去了北京城和天津卫,宁河县的反倒只是一些小打小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