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随深吸口气,视线在周行和郑荣身上来回梭巡着。
当发现郑荣第一反应是蹿向远离周行的方向时,他心中的委屈才少了些。
这嚣张跋扈的郑公子,看来与周行并非好友。
视线轻移,扫过立在周行身后的几人,除了之前见过的瘦小公子外,周随暗自记下另一人的形貌。
“郑公子误会了。”周随吸了吸鼻子,强笑道,“郑公子是么?舍弟……”
周行皱眉,冷觑他一眼,又转向郑荣,云淡风轻道:“这扇子不错。”
被对方冰冷的目光所激,茶棚外溅了一身滚烫鲜血的腥臭感再次回笼,让周随好不容易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再次变得苍白起来。
“你!目无尊……”
不等周随把话说完,郑荣又打断了他的话头。
郑荣挑眉,向着周行冷笑道:“怕是许久未见,周公子忘了,小爷的东西,再没有不好的。”
“我便说嘛,郑大人再如何两袖情分,依旧是侯爵之身,怎会亏待了郑公子。”周行合拢扇子,轻笑道,“郑公子既将寿礼送错了人,为了不使你过分歉疚,这扇子就当是你的补增了。”
一边是明抢也视作平常的周行,一边是敢怒不敢言丢尽自家脸面的周随,想起今日周家老三变老四的这段公案,围观的公子哥儿们不由哄笑。
小辈们的动静太大,很快引起了正在互相恭维的老爷们的注意。
正与同僚讲述寻子回府艰辛的周振作为主人家,是第一个起身看向这边的。
当看到被围在中心,不知何时出现的周行后,周振面色突变,与同僚告罪后,领着庶弟走向周行等人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周振将周随拦到身后,怒视周行,“大好吉日,你一回来便生事端。”
周行也不再端着那副笑脸,十分应付地向着周振拱了拱手:“见过老爷。”
“今日宾客盈门,晚些再教训你!”周振说罢转向郑荣,十分亲和的笑道,“我这孽子从没个好性,贤侄不要见怪。”
“伯父哪里话。”
“随儿。”周振向着郑荣含笑点头,又唤过周随,“这位是理国公的独子,理国公府与咱们周家世代交好。”
他打的什么盘算,在场众人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明白。
郑荣拱手行礼,在悄悄与好友对视后,又快速地将视线在周行和周随身上打了个转。
不止是他,大概这堂上除了周家下人外,一众老少爷们,都瞧不上眼前这位“周三公子”。
能收到帖子,或被带着来参加一府公子加冠礼的小辈,定是嫡出。
祁国公想让周随与他们交好,不是打错了主意,就是真觉得自家宝贝蛋真是个人见人爱的金窝窝。
本就因瞧不起周随身份而出言讽刺的郑荣,自然也在自幼的对头和使人憎恶的奸生子之间,选择了站在周行一边。“贤侄文如锦绣,你以后学问上有什么不通的地方,都可向郑贤侄讨教。”
周行闻言挑了挑眉,而他身后的蒋存与方奇然,也快速交换了个眼神。
郑荣受恩荫,于国子监读书,祁国公此言,怕有深意。
在祁国公看不见的地方,小辈们不是窃窃私语,就是撇嘴嗤笑。
“如此谬赞,小侄受之有愧。”郑荣羞涩一笑,向着周行抱拳道,“周兄乃江南解元,相比在教导三公子读书习字一道上,要比小侄事宜的多。”
周振、周随:……
周行:……
他已不晓得,是该感谢郑荣,还是打他一顿出气。
周行正欲呛声,就被身后的刘拂扯了扯袖子。
侧目回头,正见刘拂向他摇了摇头。
“这两位小公子面生的很。”周振皮笑肉不笑道,“行儿,你既要带朋友回府,总要跟为父说一声——以免冷落了贤侄。”
刘拂松开周行的袖子,从他身边绕到周振面前,拱手道:“学生刘拂,见过祁国公。”
“刘……”周振眼前一亮,“原是刘小先生啊!”
他抬手拉住刘拂的手腕,笑得十分亲和:“行儿失礼之处,我这个做父亲的,代他赔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烟行媚视:害羞不自然的样子,没用错,就是这个意思
第110章 恩荫
短短几句话, 从倨傲到有礼有节,祁国公的态度几如从悬崖峭壁突地转至温润平原。
在场的其他公子们听到“刘拂”这个名字,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就连满脸意气风发的郑荣,也露出牙疼的神情。
刘拂通报性命的那一刻, 包括祁国公周振在内的所有人, 目光都短暂地从开口说话的刘拂身上移开, 停留在了退居周行身后的蒋存身上。
当看到蒋存侧首以对刘拂,认真听那小公子说话的模样时,牙疼的更疼了, 激动的也愈发激动了。
从去岁冬天, 蒋存于江南科举中名列前茅一事传回京中后, 与他年岁相当的少年公子不拘是平日散漫的还是勤奋好学的,都常被拎去自家老爷书房里喝茶, 一遍遍的明示暗示敲打威吓,几乎直言他们这些文臣之子, 决不能比武威将军府的少将军差。
比之周行不知人缘好了多少的蒋存,就这么成了京城贵公子们的公敌。
江南文风鼎盛, 各大书院人才辈出, 蒋存接连两次乡试的名次都十分好看, 与他日日课上睡觉, 课下捧着刀枪剑戟的过往极其不符。
要不是舞弊案的端倪浮现的太早,圣上大怒后第二次绝不敢有人在其中做手脚,怕是连蒋存他老子都要疑惑一下自家祖坟的青烟是不是冒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