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刘李氏又要使出就地打滚的本事,刘拂先是举目眺望远方,没见到她那个便宜兄长的影子,才向着一旁早就蓄势待发的护院们打了个手势。
那些护院碍于她的面子,一直不敢上前,此时见她毫不顾忌,全都眼中一亮,摩拳擦掌地围上前去。
青楼的护院龟.公看似威风,其实在外面受尽白眼。
他们虽非卖身为奴,但在世人眼中却是再卑劣污浊不过。自打入了这个行当,亲朋友邻纷纷退避,偶尔碰到时看他们的目光,也都充满了嫌恶。
直到粥棚摆起,这些护院龟.公才再次感受到了他人的尊敬。
便是不必求助于他们的人,相对而过时,偶尔脸上也会带上些笑意。
而这一切的改变,全是从碧烟姑娘施粥的提议开始的。
若非这疯妇与碧烟姑娘还有那么丁点关系,他们早就远远将人丢开。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被紧紧制住的刘李氏大惊失色,“兰儿!你可不能这么对娘……兰、碧!——唔唔唔唔!”
在她喊出“碧烟”二字前,就被眼明手快的陈小晚拿抹布塞住了嘴。
“唔!唔唔唔!!!”
刘李氏终于怕了。
她眼前的光线全被男人高大的身影覆盖,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死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将祈求的目光递每一个人。
“身手不错,可见是用心学了。”刘拂夸了陈小晚一句,又对望日骄道,“骄儿,这儿先交给你了。”
望日骄点头应下:“你且放心,出不了乱子的。”
站在前面打粥的村民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兰儿姑娘莫慌,那恶妇的话再没人会信的。”
“多谢各位乡亲了。”刘拂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向着护院们拖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在她背后,隐隐响起了人们的议论声。
“……这兰儿姑娘,也是心狠了些……”
“……去去去!你白吃着人家的东西,还有脸说人家心狠?……”
***
站在护院们隔出的小圈中,刘拂蹲下身,撤掉刘李氏口中的抹布,冷笑道:“说说呗,是谁让你来的。”
正想大喊大叫的刘李氏对上刘拂森冷的目光,在四月的暖阳下打了个哆嗦:“你、你说什么?你就是成了什么国色天香姑娘,也不能对你老子娘如此无礼!”
刘拂蹙眉不语。
深觉自己手中把柄管用,刘李氏的胆子又大了些:“光天化日之下捆了自己老娘,刘小兰,你还真是跟了个达官贵人,就当自己的身份也矜贵起来了?”
“没名没分连个外室都不是……你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啊?”
话说了一半,刘李氏像是想起什么般,瞬间转换了态度,软下声音哽咽道:“兰儿,之前家中真是万不得已,才将你卖了……如今境况改善许多,我与你爹爹哥哥都心疼你,才想着来接你回家。”
原来那刘秀才说是病入膏肓,却也拖了一年有余。刘家的消息刘拂一直暗暗留意着,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刘李氏前来,才发现她的一时疏忽,竟给自己留了个小小的尾巴。
只是……那个想整治她的人,明显只知道她是国色姑娘,却不知她是刘小公子。
对方是谁,为何要找自己麻烦,又是怎么知晓自己这重身份……
这话,还得从刘李氏口中套上一套。
示意压制着刘李氏的护院松手,刘拂抬起眼帘,沉声道:“自去岁冬月起至今日,粮价已涨了三倍有余,你又哪里来的银钱?”
她打量着刘李氏一身衣裳,虽不是什么好料子,却也是质地紧实、颜色鲜亮的细棉布,与上次见面时补丁叠补丁的棉袄全不相同。
若非发了笔横财,就是得了点石成金的秘术。
“你爹文采斐然,有官老爷看中要他去做幕僚,这才有钱赎你。”
简直鬼话连篇。
天下举人不知凡几,非进士不可为官,也不知是哪个官老爷,会找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做幕僚。
刘拂接着问道:“二百两雪花纹银只多不少,便是四品官的幕僚,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银钱,你们倾尽家产赎我回去,又能如何?”
刘李氏眸光一闪,很是得意道:“那官老爷虽不至四品,却比知府老爷还要有钱,他家……他家公子更是爱重你爹才华,松松手指便有这么多银子花用。”
眼见着刘拂露出沉思模样,刘李氏心中一动。
她就知道,但凡是个姑娘,哪怕破了身子也不愿留在青楼的。
更何况这丫头自幼跟着她爹读书,什么礼啊义的学得人都呆了,没寻死觅活已算得上看得开,眼下有了脱身的机会,又怎会不干。
想起那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刘李氏便觉得肉痛。
可当想到日后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时肉痛也就变成了欢愉。
孩儿他爹总念什么天生我柴,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刘李氏农户出身又是继室,虽笼络住了丈夫的心,到底嫉恨极了前面的原配,对这个长着张狐媚脸的女儿更是不喜。
所以当知道西北大营收姑娘的价格极高后,便想也不想将这死丫头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