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知道等她走进正屋去,却见里面亭台小榭并花圃都整齐清洁,一看就是精心照料的,一路穿过二门,进了东宅的正屋,不免惊喜异常。
原来正屋里不但昔日熟悉的丫鬟们都一个个等候在这里呢,而且屋子里竟然和她去年离开这里时几乎没什么差别,依旧是那一整套的花梨木家具,各种箱柜物事,甚至连她平日用习惯了的梳妆匣以及往日的那些藏书全都陈列在这里,竟然好像这大半年的光阴里不曾有人来动过。
绿脂燕锁并云封这几个丫鬟当初没跟着阿烟过来北疆这边,如今掐指一算也快两年没见了,她们倒是没什么变化,见了阿烟跪在那里,眼圈儿都红了。
朱红和靛蓝看起来这段时间颇吃了点苦头的,想着往日阿烟待她们的好,也是要哭的样子。
蜀绵和吴绫还倒好,当初没在阿烟身边伺候多长时间,没那么多感触。不过此时看着齐纨和鲁绮,知道她们应是在夫人身边颇受倚重的了。当初四个女子一起跟随在夫人身边,她们倒是落后了,想着以后总是要好好侍奉。
除了身边这一群丫鬟外,郝嬷嬷如今也回来了,见阿烟一切都好,她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做人奴婢的,所有的依仗都是自家主子,主子好,一切才有希望,主子若是不好,那做人奴婢的自然没好日子过。
此时阿烟刚一进门,郝嬷嬷等人带领众位丫鬟拜见了,又笑呵呵地指着桌上道:
“夫人这些日子想来也是累到了身子,将军那边早就传过话来,说是要好好给夫人补补,现如今刚炖好的燕窝羹,夫人先洗漱过后,喝一点子燕窝粥吧。我如今还做了一个食谱,想着日日变了花样给夫人做着吃呢。”
阿烟笑着点头,一时在青枫的扶持下坐在一个花梨木鼓凳上,便被侍奉着洗漱了,品了那燕窝粥,一时见桌上各样点心俱全,有奶白枣宝,长春卷,菊花佛手酥和核桃酪等,各样物事俱全,她就随意挑着用了些。
用完后,又洗了一个香喷喷的花瓣浴,抹过了才从燕京城里带来的雪花膏,这才舒服地穿上了夏日里的衫子,一件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衬得整个人霞光潋滟,娇嫩动人。
她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这一身,不免笑了:
“也难为这些裙袄竟都还在。”
一旁的燕锁听说却是笑道:
“夫人,其实这是将军早就安排好的,他当初把你送走了,便把你平日喜欢的物事全都藏在了隐蔽的地窖里,寻常人发现不了的。如今因为你要回来,又早早地吧我们接过来,要我们按照往日你喜欢的样子都布置好了,把你要穿的应季衣服都洗洗放好,等着你爱哪件就用哪件。”
阿烟听到这个,不免笑叹一番,想着那男人左手操控着边疆十四要城的边防局势,号令着几十万边防大军,右手呢,还操心着家里自己这点子脂粉裙袄钗黛藏书的琐碎小事儿,可真真是——让人好笑又感动啊。
这边一切收拾妥当,把几个丫鬟都安置了,荼白,柳黄,朱红,靛蓝几个依旧做一些粗实的活儿,青枫,绿脂,燕锁,云封几个则是分别管着厨房钗黛裙袄笔墨等物,至于齐纨鲁绮,蜀绵吴绫几个呢则是负责近身伺候阿烟,日常起居要细心周到的。
阿烟瞧着这一水儿十几个丫鬟,一个个都是忠心服侍的样子,往日家里诸事儿是暂时不用自己操心了,不免满足地溢出一丝叹息。这么闲坐了会儿,阿烟又去了后院看看,后院自然不可能像走的时候那样长着绿油油的蔬菜瓜果,不过已经栽上了苗圃,显见得这男人是想法设法恢复以前的样子呢。还有那些鸡鸭啊奶牛的也都回来了,在那里睁着眼睛哞哞叫着呢。
她逛了半响,便回屋去,萧正峰那边已经回来了,打量了下屋内,笑道:
“和咱们离开的时候并没两样吧?”
阿烟走过去,抿唇笑得甜:
“是,也难为你想得周到。”
萧正峰摸了摸阿烟的头发:
“原说过要让你嫁给我后舒服日子的,遇到了战乱没办法,把你藏到万寒山受了这些罪。如今这战事过去了,你就擎等着以后享福吧,咱怎么舒坦怎么来。”
阿烟靠着他笑:“是了,如今掰着手指头算算,我身边一个郝嬷嬷,一个青枫,其余各色丫鬟还有十一个,在这边塞之地,还没人有这一番阵仗吧。”
萧正峰不经意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算得什么,丫鬟虽多,但是都各有用处,我这还嫌不够呢。”
当下夫妻二人说着话儿,恰好此时晚膳上来了,却见那晚膳的菜色是以前所不能比的,不免诧异地看了眼萧正峰,萧正峰不在意地挑挑眉:
“我特意让人从丙州送过来的菜。”
阿烟听得一呆,丙州虽然距离这里并不算远,不过也有几百里了,光是快马加鞭地跑,也要一整日的功夫呢。就为了这点子菜?
她忽然有点成了祸国殃民的苏妲己的味道。
不过,抬眼看那男人依旧神情淡淡的样子,仿佛这根本不算什么,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过饭后,阿烟瞅着这男人神色间依旧平静,不免犯了嘀咕。
前些日子在山里,自己生了气,任凭这男人如何在身边做低伏小,自己都是不为所动,一股脑地气着他呢,罚他不许近自己身子,可算是把他给憋到了。开始的几日看他走路都没精神,后来他看样子也习惯了,就不提这事儿了,晚上依旧是搂着睡,可却是直搂着,根本不办事儿的。
后来离开万寒山后,这一路上奔波劳累的,他体贴自己,更是不曾搅扰自己。如今呢,到了这锦江城的府邸安顿下来,洗得香喷喷的,又抹了雪花膏,软绵绵地身子打扮起来,要是往日,他不该是如同饿狼一般扑过来了么,如今竟然没动静?
阿烟纳闷地琢磨着,想着这男人该不会是发达了就要开始找小妖精吧?问题是看着也不像呢,他如今对自己是越发疼宠了。
就在阿烟这么犯嘀咕的时候,萧正峰挑眉看了眼这边,平静地道:
“天色不早了,咱们早点歇息吧。”
“嗯,好,也该是歇息的时候了,这几天累坏了。”说着,阿烟过去伺候他脱下外袍鞋靴等。
“我先去浴室清洗,你先睡吧,不必等我。”说着,萧正峰就径自去浴房了。
阿烟怔了怔,越发觉得奇怪,不过她自己还是乖乖去了炕上等着。
等了半响后,终于听到浴室的门打开了,这男人披着一件干净的里衣走到炕边,身上带着一股子清新的胰子香。
炕边的夏被被掀开,男人些许发凉地进来了,就躺在阿烟身旁,然后臂膀一伸,搂过来抱着她。
她装睡,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下面这男人的动作。
此时外面蛐蛐儿叫个不听,男人的气息很轻很淡,在黑暗中非常平静。她忍不住睁开一点细缝儿去瞅这男人,却见男人闭着眼睛,看起来是真要睡了。
她越发纳罕,纳罕之余又有些失落,已经十几日了,开始的时候是自己罚他,把他好生为难,后来他倒是冷静下来,提都不提这事儿了?
阿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到了这时候,忽然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心间泛起来说不出的滋味。
无奈地闭上眸子,想着她也不是没男人不行的主儿,无非就是纳闷他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