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阿烟把自己捯饬得柔软水滑后,脑中不断地回味着关于萧正峰的种种情景,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随意落拓地躺在落叶中的情景,再见他时,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直直地用灼热的目目光盯着自己看的痴情男人,以及后来那个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肩膀为自己当上马桩的男人。
以及,成亲之后,两个人之间的一点一滴,他的种种疼爱,他的细心体贴,他的热情如火。
阿烟就这么想着那个男人,一会儿叹声气,一会儿又忍不住想笑,过一会儿呢,又咬着唇恼他,这么翻来覆去,等到阿烟迷糊着闭上眼睛的,外面竟然都有野鸡打鸣的声音了。
这山里有野鸡,你要捉它,是永远也捉不住的,谁也不知道它们藏身在那里。
可是你如果不捉它们,天还没亮它们就开始鼓噪地打起鸣来。
阿烟每每被这个声音吵闹得睡不着,如今倒好,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合眼,竟被这个给搅扰了。
正烦恼着,忽而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阿烟忙起来,侧耳倾听,却是萧昌的声音。
萧昌最近这些日子一直是和守护在山中的侍卫们在一起的,如今怎么过来这边?还是这个时候?
只听到萧昌压低了声音对青枫道:
“刚才山下传来消息,说是九少爷和北狄军打起来了,十几万北狄军把少爷围困起来,已经打了两日了,惨烈得很,怕是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少爷如今到底什么情况,这个消息你先别对夫人……”
萧昌话说到这里,阿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那里。
不过她到底知道自己不能晕的,当下迅速裹上大髦下了炕,来到门前,推门看着外面的两个人,淡声问道:
“萧昌,你过来回话吧。”
萧昌是万没想到自己过来传个消息竟然都被自家夫人逮个正着,他无奈地望了眼青枫,只好点头道:
“是。”
一时萧昌进了屋,跪在那里回话。
“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是谁传上来的消息?”
萧昌无奈,只好回道:
“是前来山上运量的后勤队无意中说起的,具体情况我也并不知道。”
阿烟点头,她知道如今萧正峰花了大笔银子购置的那批粮草都在山中藏着,所以在粮草短缺的时候,会有后勤队悄悄地进山运粮。
她挑眉问道:“后勤队的人现在在哪里?”
萧昌愁眉苦脸地道:
“昨夜上的山,如今已经下山去了。因了运粮队上来的事,我并没有睡好,是以才一早过来说起这事儿。”
阿烟点头:“那个运粮队的人怎么说的,你把原话给我复述一遍。”
萧昌只好道:“其实也没细说,只是因我见了,便问起如今将军在哪里,对方说如今战事吃紧,将军和北狄军打了几场仗,都是大胜,于是那个沄狨恼了,放着一切不管不顾地要对付将军,纠结了二十万人马把将军包围起来,双方矢志要血战一场的。”
阿烟听着就皱眉:
“沄狨带来了北狄军三十万,前面打了几次,不是约莫只剩下二十万了么,怎么如今又打了一个月,还有二十万?”
萧昌叹道:
“据说是北狄王又派了他的弟弟鹍敳带了十几万人马前来支援,也是因为这个吧,沄狨才恼了,觉得面上无光,才把所有的火气撒到咱将军头上。”
阿烟点头,她就想着,她那男人可不是个没本事的,不可能打了一个月还没能让对方损兵折将,却原来是对方知道不敌,又派了兵马增援。
如此一来,萧正峰的压力将会更大了。
不过她想到这个后,顿时沉下脸来,冷道:
“你既得了山下这么多消息,怎么从来不见过来禀报?难道你家九少爷是你的爷,我就不是你的主母?”
青枫一见阿烟恼了,忙也跪在那里:
“夫人,萧昌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怕夫人担心罢了,再说这实在是将军嘱咐过的,报喜不报忧,要夫人好好地在山上养身子就行,不必操心其他。”
阿烟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牵肠挂肚,一时依然有些不悦,便淡问道:
“除了这个,将军还说什么了?”
萧昌那边见阿烟沉下脸来,只觉得她这把脸一沉,竟活生生有几分他家少爷那股子气势,一时有些被镇住了,便一五一十地把所知道的都说了,最后却是道:
“少爷还说了,如果万一夫人担心起少爷来,非要问起来,就说这场仗他是必胜无疑的,一定会活着上山的,让夫人放心。”
阿烟冷着脸,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一时那边萧昌出去了,阿烟怔怔的坐在炕头上,心里真是又气恼又甜蜜又担心,气恼的是他特意叮嘱别人把消息瞒着自己,让自己傻乎乎地在这里等着盼着,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甜蜜的是他对自己实在是体贴入微,便是自己万一发现了该如何说服自己都想好了,担心的是万一他有个好歹呢。
这男人,本是当世罕见的将才,只要兵马在手,只要给他一片天地,他自能披荆斩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能扬名于天下让所有的人都为之服膺。
可是他到底是凡人肉胎,刀枪无眼,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有个好歹,自己都是没有办法承受的。
此时的阿烟坐回炕上,抱着棉被,在那里怔了半响后,真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到山下,看看自己那心爱的男人到底是何情景。想着想着眼睛里都开始发潮,想着这男人只一心护着自己怕自己担心,难道却不明白,若是不知道消息,自己才越发会担心吗?
这个时候她自然是越发睡不着了,当下蜷缩着躺在那里,默默地等着天亮,脑中胡乱想象着各种情景。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糊着竟然再次睡过去,一睡过去,都是梦,梦里是一片刀光剑影的血海,很多黑影厮打着砍杀着,她赤着脚在血泊上慌乱地跑着,口里喊着萧正峰的名字。
谁知道正跑着,便见前面一个男人穿着铠甲,披着战袍,手握着长剑,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