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又是沉默。
谢迟一直背对着她坐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减兰也不敢问,更不敢催他赶紧就寝,只能提心吊胆地等。
咫尺之遥,却仿若隔了一道天堑。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他忽地又开了口:“减兰,若给你个许愿的机会,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啊?”减兰愣了愣,“君侯您……怎么这么问?”
“这回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满足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鼓足勇气的感觉,减兰却愈发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如果说今日之事亏欠了什么人,那不该是亏欠了夫人才对吗?
她于是怔了好久都没有答话,稍回过神,觉得不能不答了,才道:“奴、奴婢就想好好活着,别的……没什么想要的。”
谢迟点了点头,好像在应她这要求。然后,他终于转过了身,目光落在她面上。
他原本回来得就晚,又已枯坐了至少半个时辰,现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可看看她,他还是……
“唉——”谢迟懊恼地叹气,又别过头去。
他下不了手啊!
至少今天下不了手。谢迟想,自己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这样的事情,他或许还是该找个没什么别的事的日子?
他不知不觉就被这理由说服了,前后不过用了片刻。方才枯坐了半个时辰才鼓起的勇气,在这短短片刻里被击得渣都不剩。
他于是一咬牙便站起了身,惊得减兰面色一百。
然后他回过身道:“你不必急着回去,在这儿好好睡吧,明天睡够了再起。”说完便转身走了。
减兰呆在被子里,怔怔地看向在门口同样傻着的刘双领。刘双领觉察到她的目光,讷讷地道了句:“那您就……就睡吧!”说罢赶忙去追谢迟。
谢迟一路上半步都没停,就风风火火地杀去了正院。正院卧房里,叶蝉已经搂着元晋睡了,但还没睡熟。闻得嘈杂声迷迷糊糊地扭头看,接着就悚然发觉身边有个人正躺下。
而后她定了定睛,眉头锁起:“谢迟……?”
“睡吧。”谢迟说着就躺下了,也没在意元晋还在她的另一边睡着,盖上被子就想赶紧入梦,把缠了他一天的烦心事都甩开。
叶蝉望着他愣了好半天,然后思绪一点点清明了。她一点点地想起,今天晚上,他叫了减兰过去。
那主意是她提的不假,可她现下,着实难忍心里的难受。
于是在长久的寂静之后,她开了口:“谢迟。”
刚要睡去的谢迟睁开眼:“嗯?”
“我……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她咬了咬唇,“我不在意你去找别人。可是去找完别人,你能不能别……别当晚就来我这儿?”
他睡完别人的女人又来找她,那真的太别扭了。
谢迟忽地转过头看她。
她慌忙避开他的视线,盯着墙壁说:“我不是嫉妒,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可话没说完,眼眶却突然红了。
谢迟突然感觉很心疼,又很搓火。心疼之处在于,他这才迟钝地发觉原来她一点都不乐意他去找别人,无所谓他对别人有没有那份心,哪怕主意是她自己提的,她都不乐意。
搓火之处在于——她知不知道他今天经了多大一场煎熬?归根结底,他不是为了好好跟她过日子吗?!
他带着几分愠色猛地翻身,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叶蝉下意识地猛烈挣扎,他的胳膊却顿时搂得更紧,然后,她听到他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我没动减兰!”
她一下子就不动了,窒息了片刻,撑在他胸口的手才又推了推:“你说什么?”话里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没动减兰,碰都没碰一下!”他负气地紧搂着她,就是不松手,“她躺了半天,我在床边坐了半天,然后让她自己睡了!”
说完他狠狠亲了她一口:“你既然没那么大度,瞎出那昏招干什么?”
他还以为她真的不在意,那天晚上还难过了半天。早知道她这么口是心非,他才不瞎琢磨拿别人“熟能生巧”!
“快睡了!”他把她按在怀里躺了下去,叶蝉在他怀里稍稍一动,他就瞪她。
她望着他眨眨眼,心里一想,不对呀?
那天是她出的昏招,可他拒绝了啊?今天他找减兰,她以为是他自己愿意?
现下看来他竟然很不情愿,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扯了扯嘴角,决定开诚布公地跟他聊一下这个问题:“谢迟?”
谢迟不胜烦躁:“快睡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叶蝉认真问,“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去见减兰?”
“……”谢迟被她问噎了。
他能跟她提“熟能生巧”的那个馊主意么?
能跟她说自己最近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么?
好像不太能。
谢迟紧咬着牙关想说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