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刚随意一瞥那女人的脸,霍拆不得不趁人陆少的审美还是不错的,除此之外,她已经被酒精腐蚀了大半的脑子已经没办法让她想更多了,于是她就冷漠的绕开这个人,朝走廊而去。
陆溏深却开口了:“过来扶我一下。”
霍拆一愣。
陆溏深的声音……不太对劲。
其实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四九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圈子就那么几个,两人总会见面,不能说因为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她霍拆就成天躲着陆溏深走,没这个道理。
陆溏深显然也是这样觉得的,霍拆不信他不知道自己今晚上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挺好的,大家都释怀了,不能做情人,也不能做兄妹,起码不要做仇人。
霍拆曾经哭着说她恨陆溏深,她的爱恨向来简单而纯粹,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爱的时候山无棱,恨的时候天地合,在这浮躁的人间走一圈儿,她已经有了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她恨陆溏深的时候,是真的恨,可是后来想一想,她这种恨太过于无来由并且片面化了——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陆堇,陆溏深养你十几年,锦衣玉食的喂大你,哪里对不起你?
她小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甲每天都给乙一个鸡蛋,但是后来有一天,甲把这个鸡蛋给了丙,乙就觉得不平衡了,有脾气了,觉得甲不是个好人,由此可见人类真是一种习惯成自然并且自私的生物。
升米恩斗米仇这种东西是千古难题,霍拆不能说自己给解决了,但是她觉得自己看透了。
陆溏深给她安稳的前半生,这是恩情,被宁乐双注射海洛因的时候,他冷眼旁观,这也不是仇恨的原因。
他没有理由去救她。
今天晚上的陆溏深显然是喝多了——霍拆活这么大,这是第二次见陆溏深喝醉。
第一次,是他彻底不归,第二天烂醉如泥的回来,没多久,她就提着箱子茕茕孑立的离开了陆家。
霍拆没过去,陆溏深有点不耐烦的掀了掀眼皮,“叫你过来扶我一把。”
他显然是脑子不太清楚,把霍拆当成还在卫生间里的拉拉了。
霍拆没有理,冷漠的打算和他擦肩而过,却被陆溏深一把抓住了手腕:“胆子大了?”
霍拆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抬头看看陆溏深的脸,平心静气的说:“你认错人了陆少。”
陆少仿佛自动忽略了她这句话,整个人的重量瞬间压了一大半过来,绕是霍拆也忍不住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腰椎骨有点岌岌可危。
其实陆溏深非常的瘦。
他脸色常年的苍白也的确是因为身体状态不好,但是即便是瘦,成年男人的重量仍然不可小觑,霍拆差点头磕到墙壁上表演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样子被拉扯,霍拆的好脾气没了,一把推开陆溏深:“等你相好的出来扶你。”
陆溏深没动,手还是按着她肩膀,眼睛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629章 堇
这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脆弱感,霍拆没见过几次这种情绪,愣住了。
陆溏深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似乎是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哑:“我有点醉了,扶我回去。”
霍拆想说我扶你回去回哪儿去?陆溏深已经不容拒绝的带着她往另外一条路走。
霍拆认得这条路,毕竟这个地方,曾经是她的生日礼物——这条路通往楼上的客房。
霍拆垂着眼睫,冷漠无情的想,不如直接把这个醉鬼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毕竟想爬上陆少床的女人那么多,随便一个女人捡到扛回去没准还会成就一桩美好的姻缘……
水晶灯光下,霍拆的半张脸雪白,带着冰霜一般的冷丽,那是一种近乎于锋利的美丽,由眉眼到下颌,没有一处是柔和的。
她松开手,陆溏深却深谙如何得寸进尺,一只手扣住她的脖颈,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是一个不容拒绝、不容反抗的姿势。
霍拆反感这种被人掌握的感觉,抬手推他,忽然听见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的陆溏深忽然梦呓似的低喃了声:“小堇……”
堇假借为“仅”。《史记·货殖列传》中说“少的堇堇物之所有”,《汉书·地理志下》中说“豫章出黄金,然堇堇”。
她的名字是陆溏深取的,不是堇年,也不是紫堇,是“仅仅”。
她人生的前十几年,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这个人唤她,
——小堇。
恍惚已经隔世的称呼,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霍拆身体僵硬,眼尾微微红了,但是她垂下眼睫眨了眨,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声音淡淡的:“陆堇已经死了。”
陆溏深一个醉鬼,竟然神奇的听懂了这句话,骤然松开了钳制霍拆的手,黑沉沉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要用这比火还要浓烈滔天的眸光将她钉上十字架。
然而霍拆面无表情:“陆堇已经死了。你要是想她,去地底下找。”
她声音轻淡,甚至有种低柔的意味在里头,可是说出的话就跟扎进人身体里的针一样的狠毒尖利。
“我只是找不到她了……”陆溏深没有生气,只是沉静的看着霍拆,“我找不到她,她在躲着我……”
在这一瞬间,霍拆心中有种岁月荒唐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陆溏深会失度到这个样子。
她吸了口气,“她为什么要躲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