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那是你们宁乡军。你们宁乡军什么军队,咱们京营什么军队。你们杀过的人比咱们杀过的鸡还多,咱们平日里血都没见过。也就每月初一、十五点个卯时,上战场和人动刀子,死得不用太快。”
“是啊,阮大铖可恶,竟然让小爷去送死,什么玩意儿。当我们是粗鄙的军汉,老子的祖上可是开国功臣,他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各位弟兄,咱们是马鸾马指挥的人,可不归他阮圆海管。兵部也拿咱们京营没个奈何,索性别理睬他。”
“说得好,我们这里关押了这么多官员,这可都是朝廷着紧要缉拿的要犯。若我等一走,走了犯人,可吃不起这个罪。”
当下,众人都同时叫起来:“不去,坚决不去。”
“要不,我等先押着犯人连夜过江回南京等着朊圆海?”
“这个主意好!”大家都同时击节叫好。
又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喊道:“可是若不去打仗,如果阮尚书有个好歹,咱们可都是死罪啊!”
“不用怕,前面那么多宁乡军,有他们在,阮尚书肯定没事的。”
当下众人连鸡肉也顾不得吃,立即收拾好行装,就要启程。
小僧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人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当逃兵,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宁乡军军中,简直无法想象,可在京营士卒看来,好象是一见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多人犯需要转移,动静不小,就惊动了阮尚书手下的几个幕僚。
于是,阮大铖的幕僚和书办们纷纷跑出来又是劝解又是许以好处,想将侍卫们都留下来。可惜,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刚才京营的士兵们在吃鸡喝酒的时候已经将话说得明白,他们都是功臣之后,说难听点就是飞扬跋扈的花花公子,谁背后没有几个公、侯贵胄撑腰。在南京横行霸道惯了,眼睛里可没有什么阮大铖,就连他们的顶头尚书马鸾也不放在心上。
当下,也懒得理睬这些篾片书生,带着相干人犯一阵风似地跑了。有一个书办上前阻挡,结果被一拳直接打晕过去。于是,再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废话。
这么大动静必然惊动软禁在另外一边的史可法史首辅,他立即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是大明朝的首辅,东林党党魁,在东林士林威望极高,京营的侍卫虽然混帐,却不敢得罪。就恭敬地一拱手,将今日卯时明朝军就要对被围的多铎发起最后攻击的事情禀告,又说,战场凶险莫名,为防万一,督师行辕的所有人都要先撤回留都,史首辅且随咱们走吧。
史可法的勇气倒是叫人佩服,冷笑一声,拂袖喝道:“笑话,老夫乃是大明朝首辅,又曾经做过督师,守土有责,怎么能离开?快,带老夫去前线,某要亲眼看到宁乡军攻破建奴老营。”
说到这里,他面容一板,对一众侍卫喝道:“尔等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大敌当前,你等当奋勇杀敌,怎么能临阵脱逃,立即集合部队上去。”
众京营侍卫面面相觑,终于有个混不吝的人叫道:“首辅,你要去前线自己去就是,干嘛拉我等去送死。扣临阵脱逃这顶天大的帽子在我等的头上有意思吗,实话告诉你,咱们这次过江就是得了朝廷的命令来查你的。你老人家在扬州城被围的时候倒是没有逃跑,可又管得了什么用。一言不发,一个命令不下,甚至连督师行辕都交给幕僚去管,一心只坐在屋里等死。如此,对于国家又有什么用处?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你们倒是获得了好名声,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班?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等着建奴将刀子砍到自己头上,你要去自己去就是,咱们可不陪着。”
这话一说出口,史可法的脸色顿时变了,手上颤个不停。口中只是说:“快带老夫到前线去,否则尚方宝剑绝不容情!”
小僧看到他气成这样,心中也是不忍。
在以往,史首辅被软禁在行辕之中,日常饮食起居也是小僧负责的,和我也说过几次话。他为人和气,并不因为我是一个普通火夫而有丝毫的轻慢,是一个令人尊敬的长者。
可是,内心中我又觉得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差一点就丢了扬州,最后还被关押起来了呢?
如今,听到这个侍卫说得如此不客气的话,我却好象是明白了。是啊,史首辅人品好是没错的,可这又有什么用。好人办坏了事情,危害比坏人还大呀!
对于被围困期间的扬州百姓来说,只怕心狠手辣的阮尚书还叫人安心些。
史可法虽然挥舞着尚方宝剑叫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理睬。
大家都自顾自地收拾形状,押着犯人顿时走了个精光。
没办法,小僧和几个阮大铖的书办只能和史可法一道去了最前边。
阮尚书和史可法见面之后,两个仇家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部队的最前头,等着卯时的到来。
这个时候,又有不少饿得如同饿鬼一样的清军出来投降,阵地上到处都是人,闹得厉害。
卯时的总功也失去了突然性,当然,这一天迟早都回到来,两边的士卒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迟打不如早打,早打早完事,反正总比呆在老营里饿死,病死的好。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一个降兵的话,也代表了大多数清军的想法。
清军已经被这团团围困折磨得麻木了,尤其是在今天侯爷将阿济格的头颅亮出之后,没有了援兵,建奴是彻底地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