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拜图这次攻打瓜州带来了三千多旗兵和七千汉军,一日一夜下来,一万多人马中竟然有一千多人伤亡。如此惨重的代价在以前可没有碰到过,即便是剽悍的大清军,也有些承受不住。
这简直就是血肉战场,如果这样的战斗再持续下去,再来两天,部队的血都要被这片吃人的狭小地域耗干了。
还好,贾庄拿下来,战斗要结束了,胜利即将到手。
瓜洲乃是扬州攻城战的要点,而贾庄则是瓜洲之战的胜负手。
瓜洲这个地方地形比较险要,易守难攻。它的南面是一条宽阔大长江,周围又都是沼泽地,不利于大军运动。要想打进去,只能沿着江东岸贾庄这条狭长的开阔地,这地方地势平坦,土地也干燥。不过,高杰早就在贾庄设置了大量的坞堡鹿砦,要想拿下这里,得一个据点一个据点的拔除。
在没有大炮的情形下,只能靠蚁附攻击。而大清军又不擅长攻坚,这一战打德得分外艰苦,也让尹拜图承受了小的压力。
孔有德、耿仲明的大炮马上就要会运到扬州,总攻马上就要开始。若自己没有拿下瓜洲,贻误战机,问题就严重了。不尽快拿下扬州,以此为据点,宁乡军主力一到,多铎的中心开花就变成了身陷重围,鬼知道等待清军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贾庄拿下来,前方是高杰的老营,一片坦途。
也顾不得脏,拜尹图一屁股坐在一根烧焦了一半的木杠子上:“让前锋部队抓紧休整,等下就发动总攻,传我命令,中军主力跟上,不要和前面脱节。老子要在高杰的中军节帐里吃午饭,还有……”
他沉吟片刻,道:“听说高杰的老婆是个有名的美人,当年高杰为了她悍然叛出闯军,传令下去,务必要生擒这个女子。”
一个白甲端着一盘馒头过来,拜尹图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感觉又冷又硬。
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尸体,士卒们正小心地在其中甄别,遇到清军,就用担架抬了下去。至于秦军,则割了头颅,随意地扔在一边。建州兵还好些,那些汉军大约是穷疯了,什么破烂都要,直接将死人的衣剥下来,打了个卷儿背在背后。
****的人体在雨水中被泡得浮肿发白,看起来分外恶心。
一个汉军士兵的刀子大约是钝了,对着一具尸体的脖子连砍了几刀,直砍得血肉模糊,却还是未能割下来。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他娘的,就这么点力气还来当兵,还说什么是有名的洪军,你们汉狗都是没用的废物。”
“洪军……”拜尹图想起来了,自己手下的汉军中有一支乃是当初随洪承畦投降建州的老秦军,说起来,他们和高杰系出同门。如今在沙场上见面,却无半点香火情分。
这个被砍的尸体显得瘦小,正大张嘴,显然临死的时候正在呐喊。
拜尹图认出他来,这人是昨夜卯时阵亡的。当时他站在一个土台上被清军团团围困。可这人偏偏就不投降,发疯似地将油锅踢下土台,烫伤了三个清兵之后,回手用刀子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此人宁死不降,倒是一条汉子,是个真正的战士。真正的战士总是应该尊重的,不能在死后还受人践踏……
他抽出腰刀走上前去,“刷”一声将那具尸体的脑袋砍下来,系在自己腰上:“这是我的斩获。”
“额真,总攻马上就要开始了,后面还有更多的军务需要你支持,还是先退下去吧。”一个亲卫过来说。
“好,就走。”拜尹图点了点头,再次上马朝北行去。
不一会儿就走到中军老营,营地里到处都是伤员,有被炮弹打残和被热油烫伤的士兵在隐约悲鸣。
“自大军入关以来,好象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苦的仗……士卒们都有些经受不住了……”听到那些哭声,拜尹图突然想起辽东老家寒冬,因为争夺食物和地盘而相互厮咬得遍体鳞伤的野狼。
这一战,我建州勇士也在喘息,也在低头舔着伤口啊!
这样的情形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不安,再次从心头升起。
事实证明拜尹图的预感是正确的,回中军不片刻,刚组织好人马,准备陆续开进贾庄,准备发动对秦军的最后一击,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
大约过了一壶茶工夫,有将官狼狈地跑过来:“额真,贾庄丢了。”
“什么,贾庄丢了。”听到这个消息,拜尹图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一军统帅,整个战场和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可都是装在他胸中的。自昨天部队开始进攻瓜洲以来,三面合围,攻势凶猛,秦军都在苦苦坚持。
清军虽然付出千余人的死伤,但秦军的牺牲更大,他们每杀伤一个秦军都要付出两到三人的代价,到现在应该是连预备队都打光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反扑。
而且,贾庄那边,自己可是放进去一个千人队的。为了保险,这个千人队中还有一百多巴牙喇军……就这样被人家给赶出来了?
“难道高杰又派了援兵?”
“不是,是胡茂祯的残部,士卒们正在吃早饭,一时不防,顿时就乱了。”
“丢了……不用担心,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传我命令,计划不变,一刻之后发动总攻,整个牛录整个牛录的集团冲锋,我就不信高杰还能蹦达多久。”拜尹图气愤地将一桶热粥踢得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