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肇基哈哈一笑:“陈巡按的这个主意真是我想说的。”
众人这才省悟,那土丘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植满了香樟,估计也有三四十年的树龄,至少一人环抱,若是伐倒了,轻易就能筑成一座堡垒。江北潮湿,也不畏建奴火攻。
刘肇基笑完,对史可法一拱手:“阁部,末将愿意带着手下兵马出城驻堡,与城中守军互为呼应。”
众将都是打老了仗的,虽然军旅生涯中从来没胜过一场,可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自然知道这座瓮城的要紧。况且,出城防守的是刘总兵,找死的也是他刘肇基,又不用咱们去送死。
于是,这回,众将反异口同声地点头说:“刘总兵此议甚好,值得一试。”
就在这一片赞同声中,史可法却缓缓摇头:“这地方老夫知道,乃是兴化李宦的祖茔,伐之何忍?”
“啊!”这下,不但陈潜夫,就连刘肇基也被史阁老这个荒唐的理由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竟然将这么好的建议给全盘否定了。
陈潜夫怒道:“史阁老,这都什么时候,扬州城旦夕都有陷落的可能,百姓沦为鱼肉。和扬州城中的百万生灵相较量,和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相比,区区一山树木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楚了吗?”
说着话,他咯咯冷笑,讥讽道:“对了,下官倒是忘记了,这个李宦好象是你们东林的人,还有啊,先前下官所说的王楚秀也是复社举人,我就不得不怀疑阁老这是因私费公了?嘿嘿,不筑瓮城,我倒要看这西门怎么守住?”
史可法淡淡道:“没错,李宦是东林的人,王楚秀是复社举子,这一点老夫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可发人祖墓一事有干天和,必遭天谴,君子不为。此事就此作罢,至于西门不好守一事,大可放心,诸将以此地为险,吾自守之。如果没什么事,老夫去别处巡视了。”
说着,就一拂袖子,带着幕僚扬长而去。说句实在话,史可法还真些怵伶牙俐齿的陈潜夫了。
见史可法离开,众将也都是一轰而散,只留陈潜夫和刘肇基颓丧地站在城墙上,久久不语。
“完了,完了,扬州……守不住了……阁部已经已经着魔了,怎么劝也不听。”站在城墙上,用手扶着雉堞,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刘肇基眼睛中带着泪光:“最多两三日,建奴的大炮就该到了,到时候,那才是玉石俱焚了,我等也只能以身成仁报效君父和江山社稷。”
陈潜夫反安慰起他来:“刘总兵大可不必如此,说不定这两三日内宁乡军就能赶到。某在河南可是见过颖川侯是如何打仗的,说句实在话,建奴未必就是他的对手。有宁乡军在,扬州应该能守住。”
刘肇基:“宁乡军乃是天下第一军,末将倒是相信的。怕就怕,颖川侯那边也有建奴,一时却是赶不到。咱们这里多做些准备,怎么也能争取几日光景,多得几日,扬州就多一分守住的希望啊!史阁部,真是……真是……”
“此人就是个爱惜羽毛,不知道顾全大局的庸才,国家有这样首辅,真是瞎了眼。连征伐壮丁守城都不肯,简直是疯了。还说什么怕激起民变,战局如此,连非常手段都不肯使,区区一点民变又怕什么?没错,注意征招民夫,必然会有军民矛盾。可当初在河南的时候,颖川侯有一句话说得好:这个世界存在于矛盾之中,有主要矛盾,也有次要矛盾。就目前看来,官民冲突是次要矛盾,建奴和我军是主要矛盾。如今的最重要的必须先抓住主要矛盾。”陈潜夫:“只知道一味缩在城中,哪里有这样守城的?刘总兵,你也是通晓兵法之人,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文官也看出他这种布置不对。”
刘肇基苦笑:“陈巡按你还是没看明白史阁部的心思啊,他不是不懂得守城必须在城外设置据点互为呼应的道理,他那是怕呀?”
“怕,怕什么?”陈潜夫一楞,刚想问,突然明白过来了。
史可法是怕派出去的军队投降建奴,盱眙守军投降,泗州陷落,江淮地区除四镇以外的十多支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对他的打击甚大。
这种害怕虽然荒唐,可未必不能成为现实,明朝的军队实在是太不堪了。
“完了,完了,宁乡军怕是赶不到了,来不及了。”刘总兵一脸的痛苦:“我是断不会投降建奴的,到时候大不了将这一腔子血洒在城头就是了,只可惜了这城中的百万生灵。”
陈潜夫安慰他道:“刘总兵不用颓丧,本官相信宁乡军能够赶到的。还有,你忘记瓜洲的秦军了。有秦军在,建奴定无法全力攻城。如果我是多铎,肯定会先拔掉高杰这根刺。”
刘肇基眼睛里恢复了神采,低声叫道:“对了,我倒是忘记了兴平伯的军队了,希望秦军能够顶住建奴的攻势,为扬州城争取几日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