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地势低,这座城市之所以成为中原的核心那是因为有水运之利,处于河运的枢纽地段。这也是北宋太祖之所以选择这里做为首都,而不是选地理条件更好的洛阳的缘故。
有利便有害,正因为地势低,这里一不小心就会受水灾。如今黄河已经决口,若水一进城,立即就会不可收拾。
黄澎定了定神,大喝一声:“大家放心,开封城墙极为坚固,河水绝对不可能冲进城去的。”这一吼声如霹雳,远远次传开去。
他这阵子整天带着士兵在城墙上督战,威望极高,大家对他也非常信任。
听到黄推官这一声喊,城头骚动的军民都安静下来。
有人喊:“对,黄大老爷说得对,大家都是本地本方的人,这开封城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等还不清楚。且不说外面的包砖,就里面的夯土也结实得很,都可以磨刀了。”
“是啊,怕什么呀,要相信大老爷。这么多天的血战,难到我等还怕死吗?战死淹死都不还是个死。”
“依我看来,这水来得不错,大一些才好,最好能够将贼军都给冲走了。直娘贼,现在城外没有一个贼军,咱们还不乘这个机会出城弄点吃食,饿了几日,都快提不起劲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外面全是黄汤,哪里还能弄到吃的。”
“就算弄不到吃的,咱们不能弄点柴禾,他娘的,城中连做饭用的柴草都烧尽了。”
“对对对,还是先弄点柴禾要紧。”众人都同时点头。确实,李自成先后围了三次开封。城中已经断粮不说,就算有粮食,也没办法做。因为,城里燃料短缺,树木早就砍伐干净,就连百姓的门板也都拆光烧尽。
再这么下去,大家都快茹毛饮血了。
于是,城墙上就有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几根长竹竿,在前端绑了个钩子,探下城去钩顺水飘来的木料。
这一忙,大家都忘记了担心,齐齐地忙碌开来。
大水一起,顺水漂来东西越来越多,有树木、有枯草,甚至还有完好的家具。
忙碌了半天,大家的收获倒是不小,有的人甚至为分打捞上城头的家什而低声争吵起来。
看大家精神不错,黄澎心中一松,也忍不住面带微笑。
可又过了半个时辰,他面上的笑容开始凝结。
下面的水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逐渐满到距离城墙不过六七尺的位置。这个时候,打捞起顺水漂来的物件固然变得简单。可如果这个时候贼军突然坐着船顺水杀来,这六尺高度自可一跃而上,又有谁能挡得住。
更可怕的是,水位如此之高,回头看去,整个开封城已经在水平面以下了。如果这个时候城墙突然崩塌……
黄澎心中一寒,手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响亮的咯吱的断裂声从脚下传来,这情形就好象楼房要散架的模样。
黄澎大惊,急忙冲到后面,低头对着城门洞里高声喊:“怎么回事?”
为了抵御贼军的冲车撞门,早在半个月前,开封城的所有城门都用沙袋堵上了,他脚下的曹门也是如此。
一个士卒一脸惊慌地从城门洞子下面跑出来,仰头喊:“回推官老爷,外面水实在太大,城门被水压得快承受不住,已经开始漏水了。”
黄澎大吃一惊:“下面不是堵上了吗?”
守门士卒:“堵是堵上了,可今天的水位实在太大,承受不住啊!”
黄澎急忙回头下令:“来人啦,来人啦,给我下城去,准备些土包加固城门!”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前天夜里他和巡抚大人和周王之所以商议挖开黄河堤坝,准备水淹闯军,那是因为对开封的城墙有很强的信心。昨夜黄河莫名其妙地决口不说,水还如此之大,事情好象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握之中。
听到黄澎的命令,城上的守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跑下城墙,自去寻麻布口袋装了沙土就往城门里塞。
可刚塞了不两个麻布包子,突然间,黄澎听到霹雳一声震响,有剧烈的震荡从脚下传来,几乎将他颠下城去。
就看到一根巨大的水柱从城门洞子里标出来,狠狠地打在一个士卒身上,瞬间将他冲出去大约两丈。
这下,当真是泰山崩塌,浑浊的水流汹涌而入,夹带着泥沙和乱七八糟的什物瞬间将正在下面忙碌的十来个士兵冲得看不见人影。
“啊!”城墙上所有人都发出绝望的惨叫。
从上面看下去,一股磅礴的洪水如同洪荒野兽一般顺着街道向远方汹涌而去。
不片刻,城中到处都是百姓的喧闹,锣声响起来了,钟楼那边,惊慌的钟声在天空中荡漾。
黄澎如同被魇住了,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城中有警报传来,又有两座城门被大水冲开。
灌进汴梁城中的洪水更多,低头看去,已经能够明显地看到汹涌的黄水,看到漂浮在水面上苦苦挣扎的百姓。
水来得好快,水面越来越高,渐渐地,城中百姓的房屋已经被淹得看不见了。
从这里看过去,只依稀能够看到钟鼓二楼、各王府的屋顶和上方寺铁塔。
“开封完了,中原完了!”绝望从心底升起,黄澎咬着牙齿红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城中。
“推官,推官,开封守不住了,还是快些逃吧!”一个亲兵拉住黄澎大声地吼叫着。
“逃,逃,还能去哪里?”黄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丢了开封,中原不保,这天下就要亡了。茫茫世界,又有何处是某容身之处?十万百姓,尽葬身鱼腹,黄某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话音刚落,黄澎突然朝城下一扑,瞬间就被下面的激流卷得看不见踪影。
“啊!”那亲兵伸手向前一抓,却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