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挑,他不知道又从谁的脑子里看到说自己笑起来没有不笑好看,所以不肯让李慰看到他大笑,一下子把脑袋偏到了另一边。
“躲什么?”李慰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转过来,杨悦那个有点僵硬的笑脸就又一次暴露在她面前。
杨悦飞快地收起笑容,稍觉懊恼,可是看到李慰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疲惫,些微懊恼又化作心疼。
他知道李慰在做她想做的事,他也很愿意帮她做这些他不会去做但是她一定会做的事,就像她当初执意要带他逃亡那样,明知带着一个孩子会加大逃亡的难度。但那是李慰会做的选择,属于她本身的特性,这种特性让她由灵魂绽放光芒,而他迷恋她的光芒。
杨悦伸出手,像李慰经常做的那样,用掌心去轻触她新长出来的颤动睫毛,低声道:“我可以为你洗脑所有的帝国人,然后带着他们远离联邦。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帝国,我们找一艘最普通的连跃跹功能都没有的飞船,慢慢地飞越帝国和联邦的边境。”
李慰当然记得,她也想象过那样美妙的旅途,想象他们能目睹短暂人生里绝无仅有的奇迹,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看到战船在星座的边缘中弹,燃起熊熊火光,见到c射线划过了‘唐怀瑟之门’那幽暗的宇宙空间,最后所有的这些片段,所有的瞬间,都将湮没于时间的洪流,就像眼泪消逝在雨里……”(注)
她把脸侧过来贴进杨悦的掌心,无声地吁出口气。
“六百多万人,归祚明说多数都是帝国人,就算这个多数只有三分之二,那也是四百万人……我不想你累死。”她在他掌心中摇头,“再说,你相信我,归祚明也相信我,你们把决定权交到我手里,如果到头来我还是要靠你才能成事,那我还有什么用?”
杨悦移开手掌,与李慰四目相交,她脑中思虑无穷,瞬息念起念灭,他一眼竟看不出她想要做什么。
而李慰没有给他看第二眼的机会。
“我有个计划,”她坦诚地道,“我打算和联邦政府做个交易。”
“所以,我要先见见你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十章内完结,然而我的思路还有点打结,正在理,最后这几章更新得会很慢,大家隔两天来看吧。
注:电影《银翼杀手》的著名台词
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
i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hauser gate.
all those...moments will be lost...in time.
like...tears...in rain.
第五十五章 母与子
与李慰向杨悦摊牌的同时, 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想方设法面见总统夫人。
那场所谓的守密人会议不欢而散,自从总统单方面切断通讯, 华莱士局长和军事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对了个眼神,后者会意, 向他点了点头,全息投影也消失在办公室内。
办公室内仅剩下华莱士局长和怀特监狱长两人,华莱士局长敲了敲办公桌, 脑子里飞快转念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的女人。
怀特监狱长却迅速收敛怒气,若有所思地问他:“勃朗特总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也看到了,总统先生是个比较古板和教条的人。”华莱士乘机给她洗脑, 他不相信总统会真的把死狱丢给最高法院, 以为那只是危言耸听,现在想想, 勃朗特总统继任以后一直拒绝接见怀特监狱长,他应该从那时候起就打算去除这颗联邦政府的毒瘤。而要怎么麻痹毒瘤服服帖帖地被割掉呢,当然要让它先见识最严重的后果,然后才能接收次等的安排。
这一刻华莱士觉得自己与总统心意相通, 对总统的远见深感佩服,打着官腔又敷衍了怀特监狱长几句, 总算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把她打发走。
怀特监狱长切断通讯,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侧耳听了听,是“亨利三世”在连续跃跹过后提前回到首都星圈,除了他们头等舱的少数乘客, 其他乘客并不明白为什么,聚集起来气势汹汹地想找尚特可勒船长讨要说法。
怀特监狱长保持镇定,她知道这些人翻不起风浪,尚特可勒船长和头等舱内剩余的乘客都被那神秘少年洗脑,不愿意被洗脑的乘客干脆被掳走,为了达成少年的指令,他们可不会吝啬强硬手段。
果然,正如怀特监狱长预料的那样,这场小规模冲突很快以尚特可勒船长的压倒性胜利结束,“亨利三世”与首都星圈的航空港取得联系,先派地对空飞船分批接走乘客,再指挥“亨利三世”到特定地点降落。
怀特监狱长作为被洗脑的“自己人”顺利搭上了地对空飞船,她选择的着落点在首都星圈中心特区,与她同船大都是头等舱乘客,一群人热热烈烈地讨论如何把总统拉下马,怀特监狱长听得又是骇异又是羡慕。
她骇异的和羡慕的都是那神秘少年的异能,他能够把“反对总统”这个念头深深地植入这些上流人士的大脑,就像他们本身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既不会排斥也不会折扣,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如果他愿意,他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世界主宰!
怀特监狱长对精神力的了解不如她的前任,她毕竟只是个从囚犯半路出家的监狱长,她所知都来源于所见,未经系统地学习,仅能通过实践积累。她在死狱里看到太多囚犯被洗脑,甚至她自己过去的记忆也被洗得干干净净,死狱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将囚犯变成效忠于监狱长的活死人,是的,他们效忠的是监狱长而不是联邦,怀特监狱长不知道是她的哪一位前任做的手脚,他或许有宏伟的志向,却在这个远大理想实现以前可悲又可笑地死于绝症。怀特监狱长继承了他留下来的一切,她却没有那么宏伟的志向,因为她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只够守成而不是开拓。
所以她理解不了那个神秘少年,他的异能远远强于死狱的洗脑流程,他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他为什么不去做?
比起弹劾总统,控制总统成为傀儡对他而言不是更容易也更有利?
怀特监狱长现在就巴不得自己拥有洗脑总统的能力,事实上她也会一点催眠术,加上药物的辅助才能不断地为自己寻找替身,这些本领以及她脑中的精神力屏障都是前任监狱长传下来的保命绝技,历任监狱长其实早就做好了联邦政府会翻脸的准备。
但想过河拆桥没那么容易。
怀特监狱长阴郁地想,她一定会让联邦政府付出足够的代价。
地对空飞船着落在了首都星圈,距离中心特区不到两小时车程,距离中心特区的联邦科学院是两小时二十七分钟。
…………
……
李慰和杨悦一起走进金字塔内腔,时隔三天,再次回到这个恐怖的地狱,她浑身上下还是会本能地肌肉紧绷,陷入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
杨悦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往掌心里轻轻拢了拢,李慰蓦地转头看他一眼,长出口气,重新放松下来。
“我没事。”她握紧杨悦的手,和他一起站在金字塔底部往上仰望,被那盏明晃晃的白炽灯刺得眼角生疼。
她眨了眨眼,又把视线转向密密麻麻的玻璃盒子,“他们为什么这么安静?”
“我让他们都睡了。”杨悦轻描淡写地道。
全部人?李慰讶然地又看了看他,无论见识过多少次还是会惊叹他“魔法”的威力,杨悦在她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挺胸凸肚,她不禁微微一笑。
她摇了摇杨悦的手,两人转身走向地下室,她轻声解释道:“归祚明说死狱里营养剂和精神药剂的储存都不多,仅够一星期的份量,这应该是联邦政府用来牵制他们的手段,如果死狱的领导层不听话,联邦政府随时可能切断他们的补给……而我上一次在地下室里和你的母亲远程通讯,她承认联邦科学院是死狱营养剂和精神药剂的供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