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带了把切过牛肉的剔骨刀,此刻反手到背后摸住刀柄,刚准备拔刀,胖子面前的黑暗里突然传出冷冷的警告:“客人,前方是办公区域,非工作人员不能通过。”
李慰的动作刹住了,她完全没有察觉黑暗中藏着其他人!杨悦适时捏了捏她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不用怕,对方也没有发现他们。
“是我,约翰史密斯。”胖子像卡了浓痰般的浊重嗓音含混地应道,烟头的红光同时在黑暗中闪闪烁烁,“我想见你们钟先生。”
他口中的钟先生正是“暗火帮”的老大,竟敢直接约见,这胖子居然不是个普通的恶霸!李慰恍然,难怪被他欺负的客人都敢怒不敢言。既然如此,她的计划可能要修正了,李慰心中一动,他们想了解偷渡渠道,眼前的胖子和暗火帮喽罗无疑都是合适的消息来源。
“钟先生吩咐过,史密斯先生是我们尊贵的vip客户,理应满足您的一切需求。”黑暗中的人语气依旧冰冷,显然这胖子也没有他自以为得那样有地位,“不过,钟先生今天并不在帮里。”
“他在哪里?”胖子追问。
而李慰已经不耐烦再听下去。
“杨悦!”她喊出那孩子的名字,“干活!”
她相信自己和杨悦的默契,这声过后便知道不再有后顾之忧,李慰纵身跃起,双腿缠住那胖子肥得差点分不出来的脖子往后一扳,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右手拔出剔骨刀,精准地贯进他肩头,立时鲜血迸射。
“呜呜……”胖子痛得眼珠凸起,想呼救却被她死死摁了回去,不一会儿功夫便涕泗横流,脸上除了惊恐和绝望再也没有其它表情。
李慰却没有被他的凄惨模样打动,毕竟以现时代的医疗技术这只是皮肉伤,连疤痕都不会留。她故意捅这一刀是为了杀鸡给猴看,虽然不知道杨悦的“魔法”究竟以何种原理运行,但她经过观察后得出结论:对手的意志力越强对杨悦越不利,所以她想要帮杨悦节省能量,就得先把目标吓破胆。
李慰搜刮干净胖子身上的现金,扯住他的皮衣后领将他拖进黑暗中,杨悦早就小小一坨地蹲在那里,脚边蜷缩着片刻前与胖子对话的“暗火帮”喽罗。
她捡起胖子失手摔落的打火机,“噌”一声点燃亮蓝色的火苗,杨悦抬起头,脸颊边簇拥着软乎乎的人造毛,沉静的分明的大眼睛与李慰对视了一眼,后者忽然有些恍惚,又生出那没来由的既视感。
但此刻实在不是深入思考的良机,李慰迅速回过神,将胖子扔到喽罗身旁,一把拔出刀子插在两人中间,语气轻淡地问:“说吧,从首都星圈偷渡出去的渠道,你们知道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两章
感谢亲爱的水獭养殖户、娃娃和sad-tango给我的雷!
第九章 老大哥在看着你
“微暗的火”俱乐部门外,修灯的保安们干完活,正聚在霓虹支架底下抽烟,头顶的电源尚未关闭,一颗颗丰硕如女性胸房的红灯垂落下来,把几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掩映得春心荡漾,暧昧难明。
他们眼睁睁看着不久前进去那对未成年组合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登上那辆破车,急得好像后头有鬼在追。
那辆根本不知道它为什么还能动的悬浮车费劲巴拉地启动,升高一米、两米,“轰”一声,竟是由空中摔落下来,当场砸成一滩废铁。
几个保安:“……”
在大卫区没人会多管闲事,所以保安们看了两眼又继续抽烟,打算再等一会儿,确定车里的人死干净了再去收拾垃圾。
不料他们还没等到三十秒,又是“轰”一声响,摔成扁平的车身上被人踹出一个洞,仔细看才能分辨出那里原来是车门,那名少女连拖带拽着另一位小小少年从门内钻出来,嘴上吃力地抱怨:“祖宗,你可真是我的祖宗,现在昏睡前也不发抖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李慰心里苦啊,她就怕杨悦的能量耗尽,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杨悦前一秒还好端端坐在副驾驶座上,后一秒就面朝下地砸向中控台,没给她和破车留下半点垂死挣扎的机会。
她顾不得别的,把杨悦拖出来以后从头到脚地检查一遍,确定他没受伤才稍微放心。
杨悦在她怀中动了动,居然又强撑着醒了过来,长睫乱颤,手指摸到她的手背上,慢慢地写了几个字。
“‘眼睛’……”李慰努力辨认,“‘天上有眼睛……在看着我们……’”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天,雨后的天空少了首都星圈著名的雾霾,显得清澈许多,但再清澈的天空也不可能透明到让她一眼穿透大气层看到虎视眈眈的卫星。
杨悦再度陷入昏睡,另一边,几个保安仍然在灯架下边抽烟边无聊地张望,李慰抬起头,别有韵致的五官便重见天日,凤眼由下往上斜挑,撩得他们同时一怔。
要说李慰长得美艳无双倒不见得,脱衣/舞俱乐部的保安们也是看多了美女,她主要是长得复古。黑头发黄皮肤的族裔在帝国叫做东遗,联邦称为华族,占联邦总人口的五分之四,星际时代华族人与外族通婚较多,一代代逐渐褪去华族人的人种特征,所谓物以稀为贵,越没什么越想什么,联邦社会的主流审美因而走火入魔一般偏向了复古。在保安们眼里,李慰属于会让客人趋之若鹜的极品货色,他们相互使个眼色,扔下烟头,迈开大步向两人围拢过来。
既是极品货色自然要小心爱护,一开始没人敢下重手,后来发觉不对已经来不及。数十秒后,李慰站在东歪西倒的人体中间,用一名保安上身的衣服擦了擦剔骨刀上的血,累得气喘吁吁。
女人的体力还是比不上男人,她不服气地想,要是有枪就好了,如果不是从邪/教女信徒那里缴来的枪只剩一颗子弹,她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啊!”脱衣/舞俱乐部前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听着像女人的声音,可能有观众目击了这场争斗。李慰没有理会,弯腰在保安们身上草草搜检,找到三把匕首和两根电击棍,不出意料的,既没有枪也没有子弹。
她失望地呼了口气,取走所有人的车钥匙,对着停车场里几辆车狂按,如愿听到其中一辆发出引擎的咆哮声。
李慰用了最快的速度把杨悦搬上车,却还是不够快,脱衣/舞俱乐部前门打开,涌出一大帮手持枪/械的保安,“噼噼啪啪”的金属子弹像华族人春节放的鞭炮般此起彼伏地炸响。
她刚把悬浮车升到离地两米,子弹击碎了右侧的窗玻璃,密密麻麻地嵌进车体,强劲的冲击力甚至让车身向左/倾斜。李慰猛打方向盘,再一脚踩死油门,悬浮车屁股对准脱衣/舞俱乐部前门喷出气流,斜签着身子飙射了出去。
“咳咳咳咳……”气流把挤在门口的那群保安喷个正着,所有人的视线和呼吸都受到影响,等到浓雾般的气流消散,被李慰抢走的悬浮车早就不见了踪迹。
“追!”保安们登上剩下的悬浮车锲而不舍地追赶上去,他们并不知道李慰是谁,也不需要知道,这事关排行第三的帮派的尊严,在弱肉强食的大卫区,如果一个帮派受到挑衅却没能及时以牙还牙地报复,那只有一个可能——意味着它处于接近死亡的衰败中,周围觊觎良久的食腐者们即将一拥而上将它啃噬殆尽!
所以暗火帮的老大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彼时钟先生正呆在自己最喜欢的一处私密窝点,里面有最烈的酒,有最软的床,床上还有一个遍体鳞伤的最漂亮的小男孩儿。他的左手拽着自己的皮带,右手捏了根浸过水的小牛皮鞭子,反转鞭梢,不耐烦地摁停了通讯按钮。
“真是扫兴啊,我们的约会恐怕要晚点才能继续了。”他甩了个空鞭,又冲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儿抛了个飞吻,用对那孩子来说恶魔般的口吻粘腻腻地道:“甜心,等我回来哟~”
就这样,李慰驾驶悬浮车在空中疾驰,后头缀着暗火帮的帮众,先不过一辆、两三辆,渐渐地变成一群、一大群,像一窝倾巢而出的杀人蜂,密匝匝地遮暗了大卫区的天空。
好在她始终保持着领先优势,后面的车没法拉近距离,她因此并不害怕,就是嫌他们烦人,想不出甩掉尾巴的办法。
“天上有眼睛在看着我们”,杨悦二度昏睡前留下的这句话让李慰心神不宁,她在驾驶悬浮车的间隙时不时望向副驾驶座上的杨悦,本来就不擅长思考,每当心神不宁时就愈发抛弃理智相信直觉。
直觉告诉她,杨悦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是个警告,她虽然和联邦大多数公民一样活在政/府虚假的谎言中,相信自己的隐私权能够得到保障,但她毕竟不是盲信者,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都清楚现时代的科技发展到何等可怕的地步。听说帝国的民用科技落后军事科技足足一个世纪,历届联邦政府为了在选举中赢得民意却不敢过分侧重军事,至少明面不敢,每年发射上天的卫星倒以民用占多数。就算这样,联邦政府难道不能征用民用卫星?或者咨议局难道想不到构建一张笼罩整个首都星圈的卫星监察网?
“老大哥在看着你,”有些事不能细思,细思则恐。
李慰又看了眼昏睡中安详可爱的杨悦,单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后缩回来塞进嘴里,焦虑地啃咬自己的大拇指。
如果像她想的那样,他们能逃到现在根本就是奇迹,造就奇迹的正是杨悦的“魔法”。回顾逃出机场以后过分顺利的后半程,没有追兵可能也不是因为新任总统怕引发舆论关注,而是杨悦从那时起就像在咨议局探员眼前隐藏他们那样屏蔽了卫星的窥探。现在杨悦昏睡过去,天上那些“眼睛”没有了干扰,她必须另想办法,否则就算能够摆脱暗火帮的追杀,咨议局探员也可能随时出现将他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