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两名护卫入得厅内,拖起地上翻滚的阿宝,无情地拽走,徒留地板上挣扎的血迹和泪滴……

我被一杯清茶灌醒,才意识到身处一间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咒语的房间,檀香袅袅,凝神静气。而我正坐在桌边,手旁是翻开的奏折。仿佛一切都只是我打了个盹儿,我依旧在桌边敷衍了事地翻开奏章。

一抬眼,对面是静静喝茶的皇叔,不时给墨池里研几下墨。

我打量着对面静心喝茶研墨的人,肌肤有光泽,脸上有神光,眉峰如山势,鼻梁似山岳,饮茶时喉间微动,研墨时五指并不粗粝,浑身透着儒将的气息,但又让人无法忽视其爆发时的力量,仿佛所有能量都沉潜在寻常雅致中,是个矛盾又和谐的主体,就如同温柔与残酷兼具的那个瞬间。

“陛下为何不看奏章?”他垂着眼看杯中浮叶,不抬眼也能洞悉一切。

“我觉得皇叔更值得研读,比奏章有内涵。”我端正着容色对答。

“但愿陛下能读出不一样的内涵。”他将杯中茶印尽,喉头滑动了一下。

内侍不在身边,我亲手将奏章都整理到一起,装进布袋子里,就要背上肩头离开。才下了凳子,就听对面道:“童尚书府里来消息,施县令已醒转,对于大理寺卿的调查无动于衷,只问大理寺死牢里那名冒充郡主的要犯下落。”

我走到门边停下。

后面又道:“京兆尹探听到姜冕落府之地,就在南门外梨花巷。”

我推开房门,一步迈了出去。

后方墨石敲落墨池,发出空灵的一声脆响。

穿过院落,没有人阻拦我,也没有人给我带路,内侍不见,我带出宫的侍卫也没影。显然都是人为干预消失的人口。目的在于困住我么?我岂不能自力更生?!

我扛着一袋子奏章出了侯府大门,手搭凉棚望了望路线,寻到街头卖油郎的担子前,问道:“大哥,请问南门外梨花巷怎么走?”

卖油郎瞅了瞅我肩上的包袱,挑起担子笑道:“正巧,我也要去梨花巷。”

热心的卖油郎给我带起了路,烈日当空人群熙攘,我跟在卖油郎身边,随他穿过十几条街巷,人迹渐少,拐角处,卖油郎搁下担子,一把拉住我,坏笑道:“大热的天,给你带了这么远的路,包袱里的东西给我,就当引路费了!”

我护住包袱,试图从他手里挣脱:“东西不值钱,就是一堆纸……”

“不值钱还护得这么紧?一堆纸难道是一堆银票?”卖油郎被自己脑补得兴奋了,拼命抢我的包袱。

我反手抽出担子上灌油的大铁勺,拍去他脑门:“谁会带这么多沉甸甸的银票出门,蠢死了!你给我放手!”

卖油郎顶着一脑门油迹,夺过大铁勺扔地上,大怒:“你才蠢死!女扮男装以为谁看不出来?清早出侯府的姑娘,还会没钱?侯爷看上的小姐,估计能值不少钱,不如我给你卖去卿月楼……”就要一巴掌呼我脑门上。

我一矮身,躲过去,看准他身体前扑的方向和步子,挪脚踢过去地上的大铁勺。卖油郎不防地上有陷阱,一脚踩进勺子里,立身不稳,扑到地上,撞翻了担子。

我深吸口气,扛起包袱,转身跑了。

然而身后嗖嗖几道风声,以及传来卖油郎的呼救声。我跑出去后又转回,趴在拐角处上看,见四个护卫正在群殴卖油郎。护卫们统一劲装,非宫廷护卫,倒是跟拖走阿宝的两个护卫一般的衣着。

这般群殴法,怕是一时半刻就能把人打残。

我重新来了一遍跑回的脚步声,在即将过转角处时喊道:“那个卖油郎……我跟你说……”

跑过转角处时,果然四名护卫身影不见,只有卖油郎哀声惨嚎:“说、说什么?!”

我喘着粗气:“天子脚下,你敢胡作非为,光天化日抢劫钱财,还想拐卖少女,这是违法的你懂不懂?要拉去见官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激烈的挣扎:“不不!放开我!我不去见官,会坐牢的!”

……

沿着街路,越走越累,尤其扛着沉甸甸的包袱,还不辨方向。再找人问路又怕被骗,何况眼下路处偏僻,连个官署也遇不着。

我垂头丧气无目的前行,甚为绝望。莫非这就是得罪太傅、太医和皇叔的下场?

然而就在我绝望之时,一个动听的声音诧异道:“陛、陛下?”

是幻听,还是天籁之音?我抬头,见迎面走来一人,翩翩白衣,抱着几卷书画,那眉清目秀不正是苏琯?

我简直有抹泪的冲动。他见我如此激动,忙上前来接过我的包袱,掏了手绢递给我擦汗:“陛下怎会独自一人在这偏僻之所?”

有美少年关切问询,我便毫无障碍落下泪来:“朕……朕微服出宫不行吗?”

苏琯抿着嘴,对我如此微服出宫便不再细问,拉了我到树根下坐着歇息,拿过我手里的手绢给我又擦泪又擦汗。我又毫无障碍地蹭到他肩头,伏肩大哭。从前很疏离的美少年,对朕的眼泪竟无抵抗之力,没有拒绝我在他肩头蹭泪的举止,还下意识在我背上拍了拍。

“陛下要去哪里,可要苏琯带路?”

我无节操地抱住美少年哭泣:“太傅离宫了,奏折太多,朕看不过来,要去找太傅,迷路了,还饿了嘤嘤嘤……”

苏琯迟疑着道:“那我带陛下先去吃饭,然后去找太傅?”

我收泪,从他肩头抬起脸,点头:“好,朕要吃卤煮,你买给朕吃!”

☆、第55章 陛下还朝日常二九

苏琯替我扛起了包袱,带我一路寻访卤煮店。

走走停停,在一条满是饭庄酒楼的街上,我从诸多味道中分辨到了卤煮的气息。苏琯以我探路,终于寻到了一家以卤煮为招牌的小店,店里生意火爆,一个空位没有。

卤煮的香气弥漫着整个小店,空气里都是令人馋涎欲滴的味道,食客们吃得酣畅淋漓旁若无人。

我只能使劲咽口水。

苏琯拿出钱袋,倒往掌心,只倒出五枚铜钱。他拉了跑堂伙计,将掌心里五文钱全数给了对方,温文笑道:“可否给我们寻个座位,再上一碗卤煮?”

伙计被苏琯一身端秀书卷气和温柔可亲的容貌折服:“公子稍等!”

一个吃到尾声的食客被伙计连催带哄赶了走,拿肩头毛巾擦了擦桌面,对苏琯招手:“公子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