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那人还没开口,任岱武道:“我们偏爱在餐堂玩闹,你算什么东西,管得着吗!”

高展明微微一笑,道:“任兄爱做什么样的人,愚弟自然是管不着的。别说是丢一两个核桃,假若任兄喜欢杀烧抢掠,为非作歹,与那流氓盗寇同流合污,愚弟也一样管不着。”他原本并不想惹是生非,可如今被人这样嚣张地欺到头上,若不能还其颜色,只怕以后别人更以为他是可以随意揉搓的面团。

“你!”任岱武撩起袖子欲发作。

高展明道:“任兄生气了?愚弟原本以为,任兄为人随性自流,放浪不羁,连规矩都不在意,就更不会在意他人——譬如愚弟所说的话,因此愚弟十分仰慕任兄的气度和潇洒。可是任兄如此轻易就动怒,难道是愚弟弄错了?”

高展明这一番明捧实贬的话,说的任岱武脸上一阵红一阵黑。他若是生气,倒成了他没有气度。他性子急,平日不爱读书,口才上自然是辩不过高展明的。此时餐堂已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看,就连高华崇都看着他们。他素来爱在高华崇面前表现以博取高华崇的青睐,若是此时败给高展明,他岂不要成为全学堂的笑柄?高华崇以后又怎还会重用他?

任岱武不管不顾,猛地挥起拳头,恨不得将高展明这张犀利的嘴给打烂。

就在此时,高天文箭步上前架住了任岱武的拳头,怒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嬉笑打闹都算了,你竟还想动手吗?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任岱武毕竟不敢得罪高天文,恼恨极了,只得不情不愿地收回拳头。

高天文轻轻推了高展明一把,解围道:“你衣服弄污了,先回去换一身吧。”

高展明也知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颇有风度地一拱手,道歉道:“抱歉,方才是我言重了,我不了解任兄为人,却妄加评论,还请任兄宽恕我的失礼之处。”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任岱武也快步离开餐堂,路过高展明身边的时候,他恶狠狠剜了高展明一眼,低声道:“你别以为找到了靠山,就可以得意。你等着吧,以后的日子,有你好受!”

高展明不禁失笑。若不是任岱武先挑衅于他,他又怎会予以还击?看来从前的高展明当真是被人欺压的十分凄惨。只可惜,现在的他可不是什么会忍声吞气的主。若是谁敢肆意欺凌他,他必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

高展明和任岱武走后,韩白月不快地用胳膊轻轻顶了下高华崇,道:“二爷,人已走了。”

高华崇这才收回自己方才粘着在那人身上的目光,冷哼一声。

韩白月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高展明那家伙被二爷抛弃之后,那么快又搭上了高子辉这根高枝。贱人生的东西,果然也是贱人。他吃了那个教训,不知道收敛,竟然还敢回学堂来碍二爷的眼,方才更是当众挑衅岱武,看来他是没将二爷放在眼里了。”

高华崇目光阴沉地斜睨了韩白月一眼。韩白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不甘心道:“我难道说错了么?先前是二爷念着旧情对他手软,只打了他一顿就将他放过了。若是听我的,请宗正直接将他逐出宗学去,他怎么还敢来跟二爷的人过不去?”

高华崇不屑道:“任岱武天生是个蠢货,一句话不会说,只知道逞凶斗狠。这种人,我不需要。”

韩白月恼恨地咬了咬嘴唇,道:“二爷难道对他心软了?高展明那种人,二爷不狠一些,彻底死了他那条贼心,他定然还会再来纠缠的。”

高华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竟然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韩白月不情不愿地噤声。

高华崇的态度让韩白月又嫉又恨,只把碗中的米饭当成了高展明,恶狠狠地用筷子戳了几下。然而有一点让韩白月有些不解。从前的高展明是不会与人理论的,更不会主动与人和解,他骄傲到连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愿说,因此韩白月才能如此成功地将他抹的像炭一般黑。可是高展明此番回来,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开始笼络身边人了。

突然一计浮上韩白月的心头,让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高展明不是想改变吗?那就让他改,看他究竟能改成什么模样!

第三章 韩白月冷笑:“辜负别人,不正是君亮兄的拿手好戏吗?”

晚上一天的课业结束,宗学中的子弟们纷纷回屋。他们都住在学堂的宿舍中,吃穿用度都用国公府出资,每逢节日这些子弟们才会回家。

宿舍在学堂的东面,因为子弟众多,为了安置这些子弟们,安国公特意辟了一处园子供他们居住。园中种竹养鹤,安国公便为那园子起名“鹤竹园”。鹤竹园极大,园中曲径幽深,翠竹林立,更有水榭亭台,是极风雅的地方。学子们的住处被园中景致划分为几块,按照学子的身份分配住处,高家的嫡系子弟被分在一处,其余则按照父母的官职爵位大小安排。

几名子弟走在秋黄道上,过了秋黄道,就是他们的住处。这几人非高家子弟,但都是高家姑表、姨表的亲戚,又家中父辈官职相近,因此他们的住处都被安置在红梅苑中,这几人的关系也十分亲近。其中就有任岱武和先前用掌珠砸到高展明的蔡雅。

蔡雅对任岱武道:“岱武,你今日也未免太冲动了,我们砸到了高展明,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不搭理他也就是了,你何故又去招惹他?”

任岱武不屑道:“招惹他又如何,难道你还怕他吗?”

蔡雅低声道:“并非怕他……可他怎么说也是太后的嫡亲侄儿,是高华崇和高天文的从弟啊。”

任岱武道:“那又如何?你难道不见高子辉是如何待他的?子辉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宗正把高展明赶回家的时候,高天文不也没敢帮他说话吗?高家嫡系一支里,他是唯一没有爵位可袭的,比你我都不如。出了宗学,他就什么也不是,靠着他的姓氏骗口饱饭吃就不错了,怕是连官都当不了。难不成他还能去参加科举,考个状元吗?”

蔡雅叹了口气:“那倒也是。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他爹和安国公、参宁侯、西宁侯明明是同胞兄弟,太后的四个嫡兄弟都封了侯,安国公因为军功还封了国公,只有高展明他爹死的太早,没赶上封爵。”

一旁的另一名子弟道:“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我听说当初他娘请了个高人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是个命硬克人的,这不他一出生就把他爹给克死了。我娘送我来宗学之前就叮嘱我,千万离他远一些,他可是个天煞孤星,谁挨着他,就准没好事。”说话间捅了捅任岱武,“哎,你也别总跟他过不去,万一他一生气,把你也给克了怎么办?”

一群人都哄笑起来。

又有一人道:“他可是真的惨呐,我听人说,他娘已经把当年先皇赏给他们家的田地铺子都卖的差不多了,就差要卖嫁妆过日子了。”

蔡雅惊讶道:“怎会这般?他怎么也是高家嫡系啊。”

那人道:“怎么不会?他们家没有爵位,没有封邑,无禄可食,这些年都靠着太后和安国公接济。他娘是武安侯家的小姐,是个败家的,根本不会操持家业,又要像高家其他几家人家一样过日子,屋里烧的蜡烛都要用龙涎香制的,衣服上的金线要拿真金绞的,多少年只出不进,所以早把他们那点家底掏空了。我表兄去年买下了他家几处别院铺子,我才知道这些事。”

蔡雅道:“那也太惨了。”

一人道:“怪不得咱们办的宴席,他总是不肯参加,我还当他是孤高冷僻,原来他是个穷鬼啊!”

任岱武冷笑道:“何止是穷。前些年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二爷出资替他置办的,如今二爷玩腻了他,他可就什么也不是了。他还孤傲个屁!真以为他姓高就了不起了?”

蔡雅道:“可他毕竟还是高家的嫡系出身,太后和安国公总不会置他们母子不顾吧。”

先前那人道:“管也管不了多少,每年给他们些抚恤的资金,都是公中直接拨款过去的,做做钱帛上的面子而已。太后在宫里,安国公要处理朝政大事,其他几位侯爷常年不在京城里,谁有空关怀体恤他们母子死活?高家子孙那么多,嫡系里与他同辈的也有几十个,只怕国公侯爷们未必还记得有这么一位侄子呢!他们母子如今过的可比高家旁系的几户人家都不如,什么嫡系,也只不过说出去好听而已。”

一人笑道:“话到这份上,我也不怕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姓高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跟当今太后一个姓吗?我早就看他们不痛快了,仗着是太后本家,这些年可没少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吧?其实没了靠山,还不是各个都得落到高展明那样的地步?我跟高展明虽没什么仇,不过看他倒霉,我这心里着实快活,哈哈。”

蔡雅连忙捂住他的嘴,比了个手势:“嘘,轻声点,让高家的人听见了,咱们可就完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候,高展明从一旁的曲径中走了出来。

那几名背后议论人的子弟立时噤了声,有人心虚地转开视线,聪明的则立刻扯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来。而任岱武只是傲慢地瞪了高展明一眼,仿佛方才的话就算让他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展明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们方才的议论,微笑着对几人打了招呼,便与他们擦身而过。

待那几名子弟走远,他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方才那些人说的话,他听到了不少。这鹤竹园占地数百顷,又曲径幽深,他虽先前已打听了自己的住处在哪里,可一个不留神就走岔了路,到了这里。方才他在林中小憩,远远就听到了那些子弟的谈话,直到那些人走近了他才不得不出来。听了他们的谈话,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在这宗学之中究竟有多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