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要面对更多不堪之前,先主动逃离了。
这样,那些所有美好的回忆,就都还存在她的脑海里。
他以后可能就忘了,可她会一直记得。
“妈,我求你最后一件事,行吗?”
穆锦云用餐巾擦了擦嘴,神色也郑重起来:“你说。”
“唐劲风毕业以后想做检察官,请你们帮帮他,这是他最大的梦想,也是我的。”
就当是现实对他的补偿吧,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人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她是早晨最早的一班飞机飞的北京,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来送机,徒增伤感。
到了北京,她也并没有住在姥姥家里,而是住到了穆皖南结婚的新居,因为俞乐言总说房子太大了,有点空荡荡的,穆皖南不在的时候,她有时一个人还会有点害怕。
高月去跟她作伴,顺便悄悄看一眼,她这位大表哥有没有欺负人家。
还好,两人似乎比结婚那会儿要融洽一些了。
原来倔强如穆皖南也会向现实妥协?
还是说,这就是婚姻和爱情最后的真相?
…
唐劲风发现找不到高月的时候,离她的生日也只过去了一个礼拜。
父母身体都已经度过了手术后最艰难、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时期,如今就算监狱方面改变羁押地点也已经没有什么危险性。
唐正杰上车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这两年,要照顾好你妈……辛苦你了。”
等他服完最后的两年刑期,出来再好好补偿他们。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们母子。尤其这个儿子,曾经是他们全家人的骄傲,人生却已经因为他的一时糊涂而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唐劲风面上仍然是那样淡漠的神色,可心里其实有焦躁在不断扩大。
高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他电话?就算是交流生计划,她也不可能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她应该撒娇的,或者干脆耍赖,在他骑着车从校园中经过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往他车轮面前一坐,娇俏生动的脸一扬:我不管啊,你要去机场送我!
可他不管多么忙碌,骑着那辆快要散架的自行车来回多少趟,这样的场景也再没发生过。
a大的校园里已经没有她的存在了。
他到她宿舍楼下去找她,第一次,那样张扬地叫她的名字,就像她当年在男生五号宿舍楼楼下叫他那样。
路过的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看哪,杀人犯的儿子肖想人家生物系的白富美,人家都去做交换生了,他还纠缠不休。
他好像也无所谓了。
本来就存在的事实,他再怎么不想面对,也还是事实。
高月没有下来,他等来的是她的室友林舒眉。她拿出个信封给他:“这是高月托我交给你的,她说这车她开腻了,就送给你。你有个车,不管去哪里都方便一点。”
信封里是车钥匙和一份车辆保养的协议,她把她那辆特斯拉转赠给了他,连车辆未来的保养修理都已经提前打理好了,让他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他不动声色地把东西装回信封里,手都在发抖,硬声问:“她人在哪里?”
林舒眉摊手:“可能已经到阿姆斯特丹了吧,怎么,你要现在追过去吗?”
明知是一句不可能的调侃,但他在那一刻竟然真的生出不管不顾的冲动来,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的决心。
他们以前没少嘲弄对方,是不是梁静茹给的“勇气”;现在才发现,即使是有了勇气也要不起。
林舒眉到首都机场送机的时候,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你没有看到唐劲风的眼神,他对你不是没有感情的。”
她都恨不得把自己来北京这张机票让给他。
高月笑笑:“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相处这么多年了,当然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你看,就连你这样的铁公鸡都还专程到北京来送我。”
“我可不是白来,说好了,留学归国,飞黄腾达了,记得帮衬我的酒庄。我把首席酿酒师的位置留给你。”
“你先留着给想想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能帮到你的。”停了一下,又问,“她这几天还好吗?”
“她那个性子你知道的,失恋至少哭一礼拜,虽说戴鹰也没真正跟她在一起吧,但这么突然……她是挺难接受的。何况这回情况特殊,她还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戴鹰。”
“我那天要没让他们去夜店就好了。”
那天他们在夜店里发生的事儿,她也是后来才听说的,虽然算是有惊无险,但无形中似乎又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方向。
林舒眉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管得住谁啊,等出了国,爸妈都管不着你们了。天高任鸟飞,飞远了也别忘了飞回来。”
高月鼻酸,倾身抱住她:“谢谢你舒眉,你们也要好好的。”
“放心吧,一路顺风。”
两人互道珍重,挥手作别。
高月进了安全通道,明知林舒眉还在身后没走,但一次也没敢回头。
她把自己的青春就此抛下,怕看到这一路踉跄的来路,又生出不甘与不舍。
头等舱的位置宽敞舒适,她正打算换上拖鞋,身旁的人已经把拖鞋摆好放在她面前:“呐,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