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的心底忽然针扎一样的难受。
他很想对她说不是、没有;想说他从没有讨厌过她,更不会讨厌她;想说事情也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想让她别哭,别害怕;想过去给她擦掉眼泪, 伸出手去抱抱她;更想不顾一切抓着她的腕转身就跑。
可是此刻石敢当在旁,他根本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说, 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伤心落泪。
“你回去吧。”隔了片晌他开口,声音却有些喑哑,“你现在情绪不好,回去冷静冷静,一切等回头再说。”
他迈开步伐,生怕她又会问些什么,逃一般就想快点离去。
“封信!”唐憇憇却在他身后执拗叫住他。
藏着哭腔的细细声线里还带着哽咽,她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说:“我知道,我这个人……平时挺麻烦人的。学习不好,爱玩爱闹,还爱闯祸。可是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地在改了。”
“你给我补习功课,我知道很麻烦你,所以我都有好好地在学。你不喜欢我太闹,我、我就已经很久都没有胡闹了。这段时间,我都一直有在好好听课,好好写作业,我真的有在努力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笨笨的,别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从没想过你能喜欢我,但是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
“……”
用力吸了两口气,唐憇憇努力止住哭腔,“封信,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如果是,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缠着你了。”
封信呼吸轻滞。
下节课便是与英里达高中的见面会,不上课。此刻下了课,周围聚集的学生也愈来愈多。
认出热闹中的主角便是刚才震惊四座的封信与唐憇憇,人群中不由有指点声与交头接耳的动静弥漫开来。
石敢当不耐烦,抢先沉着声音斥道:“唐憇憇!你在这儿都是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赶紧给我回去!闹一次事还不够吗?别在这丢人现……”
“眼”字还没出口,封信淡淡看了石敢当一眼。
石敢当被他这一眼望得莫名发怵,鬼使神差,没出口的字戛然吞了回去。
眼下人太多,唐憇憇又穷追不舍,他担忧若是自己什么都不说,事情又会演变恶化。
与其让石敢当对唐憇憇呼喝,他想着不如自己止损,将石敢当对她的怒意最小化,也能避开对她的处罚。
“我不讨厌你。”垂着眸静默半秒,封信微抿唇,低声开了口:“我只是不喜欢你——”
唐憇憇原本均匀的呼吸忽然一停。
“就像我刚刚说的补课这件事,你若不找我,我不会管闲事,是因为我觉得这和我没关系。可你找了我,我帮了你,也并不代表我对你有意思。也许之前是我的某些言行,让你误会了什么,若真是这样我很抱歉,但我也不希望你自欺欺人。”
他淡淡的音线平稳没有起伏,静望着她的神色也是极度平静的,身侧的手却无意识地蜷紧。
“所以,回去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想着如何提高学习,也不必每次都来麻烦我了。”
像是有海水在胸腔的位置缓缓漫开。
唐憇憇心脏一沉,却连带着肺脏都跟着沉溺般,异样的窒息似的难过。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簌簌淌下来。
“封信,你这话说得有点太过分了吧!”却是佟悦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环着唐憇憇的肩,忍不住对他疾言厉色,“你不喜欢就不喜欢,说归说干嘛戳人痛点!”
“我没说错。”封信垂睫不看她们,“若不是她学习不好的话,她不会因为补课的事情来找我,我们也不会有交集了。说不准,也不会闹出今天这样的误会。”
“你……”佟悦简直气得要打人,却忽然被唐憇憇出手扯住腕。
唐憇憇站出一步,抽泣了两下,抬袖抹了抹眼泪,望着他的双眸晶亮绯红。
与她视线相对,封信的心口便又忍不住一扯一扯地发涩。
看了她两秒,他别开眼。
深呼吸平缓了一下情绪,唐憇憇开口:“就是因为我学习不好,所以你就要这么对我么?学习好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很多。”封信声音很平,“所以,努力学习吧。等你的成绩变好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许多人对你的态度都不同了。”
唐憇憇怔了怔,忽然像是讽刺地笑了一声,愤愤回了声:“那可不一定!”
她用赌气似的语气瓮声瓮气说:“谁说学习好就是好?每个人明明都有自己不同的优点的。你学习好又怎样?像季凡,还会弹钢琴呢!他即便成绩不好,未来也未必会比不过你,用学习成绩来衡量一个人……未免也太偏颇了!”
封信一滞。
他知道自己的话其实说得比较过分,也知道她的话或许是无心,也或许只是赌气。
可是就在当下突然听她将自己与季凡作对比,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便又止不住地窜上来。
咬牙盯了她两秒,他忽然轻哂,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刺意。
“是啊,他是很好……”
“不过,那你也得配得上才行。”
这一句才是带着最摧折的力量,唐憇憇深深怔住。
她……也得配得上才行……
……
唐憇憇从来都是知道自己和封信之间的差距的,也从未想过逾越这种距离。她知道,以她的实力想追赶上他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也从未奢望过有一日自己能够与他站在一起。
她只是一直将他看作天上的太阳,她不会做梦拥有太阳,只是会汲取着他的温暖成长。
可她却从未将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用一个词来衡量,那便是——配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