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刻,看到女孩的笑容,他想那点小伤也是值得的了吧。
聂小七当然也兑现了他会带聂双双去上学的诺言。
学费自然是出不起的,可但凡是个做校长教师的都会有惜才的习惯,况且聂小七又跟校长说过聂双双的书本文具全用他的,聂双双这才勉强地入了学。
小学一共两个班级,聂双双被聂小七强行从低年级拉到了他高年级的班里。
班里都是些大孩子,聂双双一个小不点坐在当中就像只大鹅群里的小鹌鹑。
老师讲的内容除了算术也听不懂,那些汉字她都没认全呢。
聂小七这个时候就如同聂双双监护保护者一样,坐在班级后排时不时就看看坐在最前排的聂双双,反正他不怎么听课,也闲着没事。
有聂小七这个校长老师都偏爱的“天才”,其他小学生也不敢随便欺负聂双双。
然后上学,放学,聂小七都跟聂双双一起。
让聂小七有些意外的是,聂双双这个平时看起来蠢兮兮的白痴小孩,学习起来却没他想象的那么笨。学拼音识字那些,老师课后给她稍稍讲了几次便很快学会,背书背古诗也能应付下来。
但也仅仅只是能应付而已。
在聂小七眼里,所有人都很笨,聂双双这小丫头只是没那么笨了而已。
日子无波无澜地过得飞速。
眨眼过了两年,聂小七从小学毕业上了镇上的初中,聂双双则依旧在山村小学里上课。
双双和小七都长了个子,女孩发育得更快些,聂双双身高像抽了条的枝芽不断长,脸上的婴儿肥在两年间退了点,眉眼间的稚嫩也没过去那么浓重,头发丝似乎也比以前乌黑了些。
但相较下来,在身高方面,还是聂小七长得更高,比聂双双高了小半个头,脸庞轮廓也在慢慢成长。
成长中的小孩最喜欢比身高,聂双双每天都会做的一件事就是两只手撑着聂小七的肩膀往上跳,让自己的头顶高过他的脑袋。
“小七哥哥,你能不能慢点长,等哪一天我就能比你高了。”
聂小七把聂双双的爪子从自己肩头轻轻打下来,微微蹙了眉,面有责难,“都说了别对我动手动脚,都不听。”
聂双双就“嘻”地厚着脸皮冲他笑。
她都知道呢,小七哥哥嘴上凶她,可是他从来都不揍她。
“小七小七,今天老师选我做语文课代表......”
因为一个在初中上学,一个在小学,所以聂双双和聂小七现在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才能见着面。
给对方汇报一天内容几乎成了聂双双的每日必须。
在两个孩子说话的时候,越加年迈的奶奶偶尔也会咳嗽着插两句话。
奶奶这两年的腿脚越发不利索,面目也像迅速枯败的菊花,一天比一天更加委顿,除了做饭洗衣,其它重活的担子全都落到了聂小七的肩上。
然后在这一年的冬天,奶奶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她虚弱无力地躺在屋里床上,双眼浑浊,眼珠深陷,面色嘴唇毫无血色,口中因为内脏的疼痛而偶尔发出浑浊痛苦的呼吸呻吟,更让人心颤的是,她每一次咳嗽,咳出的是斑斑血迹。
聂双双急坏了,把所有厚实的被子全都盖在奶奶身上,生怕她受凉。
大湖村虽然处在南方,可一到冬天,山里头还是冷到人打颤。
奶奶,奶奶一定是受凉了!
可依旧没用。
实在没法,聂双双和聂小七偷偷拿了奶奶藏在最里屋桌板夹缝里的钱——那是家里小半的积蓄,然后两人冒着寒冷下山,让同路的村民骑着摩托载他们去镇上,请了医生回来给奶奶看病。
医疗设施匮乏,诊治结果不明确,医生只依照情况说,奶奶有可能是肠癌晚期。
聂双双听到后立刻就站在院子里,绷不住眼泪的哭了。
她听人说过癌症的,很难治好,而且治病要很多钱,很多很多很多,是个天文数字。
聂小七比聂双双冷静的多,送走医生,便开始盘算家里的积蓄,钱,奶奶走后他们该怎么办,赚钱的方法。
就在思考的时候,聂双双拉着他的袖子,一边哭一边晃,“小七哥哥,我们去借钱。我们去求求村里其他人,让他们帮帮奶奶好不好?......”
聂小七没说话。
在他看来,延长奶奶的生命只是徒劳,甚至只是增加奶奶的负担与痛苦。
聂双双依旧在哭着央求,“......爸爸当年走了,我不要奶奶也离开我们......奶奶还能活很久的......她说她要在我嫁人的时候给我梳辫子呢......”
“如果我不去求人借钱,那你就会自己一个人去?”聂小七望望冬日下午灰秃秃的木屋,又看回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小少女。
“......嗯...!”聂双双吸吸鼻子,用力点头。
“那我就跟你一起。”
求人借钱对于小七来说是件极为丢脸的事。
而且极有可能不成功。
但很多事,你明知道结果并不会好,但你仍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