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武阳长公主很自然地屏退了下人,随意地往加了软枕的高背椅上坐了,又让石初樱道:“坐着说话吧,有了身子,这茶还是不要喝的。咱们就说说话。”
石初樱也不客气,捡了个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了。
她也不等武阳长公主提话,自己就问道:“长公主可是有了俩孩子家人的消息?”不然,俩人从无交集,凭什么长公主单独跟她搭话,傻子也觉得这不正常了。
武阳长公主看了石初樱一眼,放下茶盏道:“也说不上。不过,我既然见着了也想打听打听明白。”
“哦?”
“我听说你也不是那胆小之人,我带了个人来,想跟你说几句话,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石初樱心话,介意如何,不介意又如何,这人都藏在这儿有一会儿了,她早发现了,不过她还是装装样子吧。
“难不成是他们的家人?这当然好了!能早日找到俩孩子的家,臣妇也十分乐意的。如今楚溆又不在家,臣妇身子渐重了,精力也难免不足,帮他们找家人的事还没想好怎么办呢。臣妇倒是要多谢长公主仗义了。”说着,石初樱起身行了个礼,表示谢意。
武阳长公主挥挥手,亭子后头传来轻微的声响,石初樱立刻警觉的看过去,那人见了与身后的人悄悄打了个手势,一挑围幕进了亭子。
石初樱瞧这眼前这个明显不怎么起眼的人,一身灰色绵绸袍子,目光平淡无波,身材也不突出,往那一站就是个随时都可能被忽略的人。不过,石初樱却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朝对方点了点头,她看出了他的功力不凡,自然也要让对方知道她有这个能力。
来人也不觉得意外。他朝武阳长公主拱了拱说,又朝石初樱也拱了拱手,道:“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跟夫人请教,请夫人直言。”
石初樱瞅了武阳一眼,武阳也点点头,石初樱便放心地说道:“这位大人有何疑问请尽管道来。”
“还请夫人再说一遍如何遇上两孩子的,当时如何情形,越详细越好。”
石初樱便又从头细述了一遍。
那灰衣人又问:“夫人可还记得那二人功夫、相貌如何?”
石初樱略一思索便道:“应该说两人的气息不弱,”说着又打量了灰衣人一眼,道:“从内力上判断,我以为跟阁下相差不大,至于武艺上如何,我也是凭着些机巧才得手的,倒是不知道对方如何。”
那人暗自抽了抽嘴角,又道:“夫人当时有没有问过他们是如何被劫的?究竟是怎么过程?”
石初樱翻了个白眼,道:“我当时劫了孩子就跑,一连跑了几百里才找个山洞躲了起来,那还顾得上问这么多?再说,我救他们实在是看不过去眼儿,至于他们是谁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不过是后来一直没人追上来,我才问问,想着不远的话顺路倒能送回去,可谁知道他们什么都摇头。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信任我这个半路打劫的,还是吓怕了。
不过,他们倒是说过,那俩劫匪曾说是把他们送到二龙山做投名状的什么的。
唉,你不知道,那俩孩子当时可真是可怜,后来我给他们疗伤的时候才发现,身上不少伤痕,尤其的是大孩子很知道看护小的,受的伤更多些。
大的一连发了好几天的烧,要不是他们运气好遇上我,即便是救回来,小命能不能保住,也是问题。”这可不是石初樱说大话,事实却是如此。
那人顿了一下,辅国将军夫人的药,满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都说难得的事,那估计也不是夸张了。
“可是内伤?”
“内伤倒不是,外伤虽重也不至于要了命,关键是心理恐惧不安加上连日衣食不济奔波劳累,一歇下来齐齐爆发,这才要命呢。”
武阳长公主手里的帕子拧成了咸菜。
“至于他们的家人,他们不说我也没问。毕竟我和他们也是萍水相逢,倒是回京这一路孩子们很开心。不过,我也跟他们说了,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家人,就不要谁来认都跟着走,万一被骗了我白费事了。”
石初樱这毫无顾忌的话一出口,武阳差点气个倒仰,难怪小表弟不认她呢。
不过,显然灰衣人不这么认为。
他思索了一下,问道:“夫人对俩劫匪可能描述的详尽些?”
石初樱道:“我的记忆力再错不了,拿纸笔来,我画像给你。”
……
等石初樱的画像刚完成一半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倒吸冷气声。
她也没抬头,继续画完手里的画像,吹了吹干,递给灰衣人道:“你们可别泄露了出去,万一人没捉到,俩孩子说不定还有危险,我现在还是从别人借的护卫给他们呢,真有个什么我还不好办了。”
这回连后头藏着的人都抽了抽嘴角,这女人可真是不怕丢面子。他当然已经查出来俩孩子身边的护卫是哪来的了,可她这么明白的承认也太那啥了……
“夫人的画技确实惊人!”武阳长公主也凑过来瞧着,不由赞一声。
“我是采药为生的,自然万物,有些草药的差别极其细微,药效却相距千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两样哪个也不能缺了。”
“这,倒也是……”
石初樱又把二龙山岔道和茶寮的位置画了一幅图给灰衣人,并指着图道:“我记得当时他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赶了马车的,往前只有这条岔路,因此我是提前到了这里口子前头这里等着的。他们见了自然防备,可没想到我会直接下迷药,所以我凭这个机巧得了手。”
“马车我也赶回来了!”石初樱没事一般甩了一句,顿时惊掉好几个下巴。
石初樱瞧了他们一眼,奇怪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吸了我的迷药没个一天醒不过来,来孩子那个样子,我们要跑路也不能光靠脚丫子啊!”
好吧,昌平帝有些明白为何在‘宁寿堂’纵横多年的老太太如今却进了佛堂了……别的不说,遇上这么个有能力、有实力、又不走寻常路的孙媳妇你还瞎摆谱,那你不进佛堂,还等着吃大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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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当日寿宴如何热闹,俩小童又如何被围观。
如今调查已经过了好些天了,昌平帝的案头已经摆了好几叠子的密报,他坐在密室的椅子上,揉了揉额角,对密十五道:“说吧,挑重点!”他也懒得去看那些消息了,关键的事情还得先听听。
“禀圣上,经核查:‘端华堂’辅国将军府上的俩小孩的体貌特征与程似锦和十二皇子一致;又查,太医院里存档的十二皇子的有关记录有涂改的痕迹,至少在一年前就发生了,而且,有关皇子女出生时以及周岁后留下的手脚印迹丢失,不过咱们密档里的记录仍在,经对照无误。”
“哦?那‘景秀宫’里的……”昌平帝暗中听过对石初樱的问话后,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意外。
“……‘景秀宫’的都不是本地人!”密十五十分肯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