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石先生是前任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的别号,除了官职履历不凡,他也是河南屈指可数的大儒之一。吕维祺自幼习理学,二十六岁中进士,授兖州推官,擢升吏部主事,后因得罪九千岁魏忠贤,辞官还乡,设芝泉讲会,传播理学。崇祯元年复官,任南京兵部尚书。又因“剿寇”不力,归居洛阳,设立“伊洛会”,广招门徒,著书立说,学生遍布各地。所以虽然只是致仕的官员,但他在洛阳城内说话依然很有份量。
寻常人这么晚来到福王府求见,多半会吃闭门羹,但是吕维祺的身份超然,王府的人不敢怠慢,将其迎了进来。
吕维祺跟随王府管事穿过前院、后花园,一路上所见:只见处处灯火通明、楼堂庭轩金碧辉煌,假山溪流淙淙、花园百花争艳。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还是被这种奢华和气派所震撼,南京皇宫也未必有这般华丽,一路摇头不已。
来到一处大殿,管事先行通报之后,带着吕维祺进殿。
在殿外还只是隐约听见了丝竹之声,殿门打开之后,各种乐器和歌姬浅吟低唱的声音扑面而来,酒肉的香味和脂粉味混合在一起,让吕维祺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面对衣着暴露的歌姬,年近六旬的吕维祺眼都不敢抬,盯着地面,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直到来到福王的座位前,才敢抬起头。
朱常洵是一个三百多斤的胖子,侧躺在榻上上就像一大坨肉,移动都很困难,唯一灵活的就是一双眼睛。看见吕维祺一脸严肃,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伸手虚压,登时舞乐之声戛然而止。
“先生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吕维祺诚恳地说:“福王殿下,如今洛阳城被闯贼围得水泄不通,稍有差池,就是城破人亡的下场。现在城中无论官兵、百姓,只要是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守城,这安家费、抚恤银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府库已经入不敷出,所以河南巡抚、知府、总兵推举我前来求见……”
朱常洵一听就变得愁眉苦脸,回答:“守城是你们的事,与本王何干?这些安家、抚恤银子总不能让本王来出吧?”
吕维祺素闻福王富可敌国却吝啬无比,今日总算见识了,心中长叹一声,耐着性子劝道:“唇亡齿寒,洛阳城破,流寇又怎会放过福王府?就算不看在洛阳十几万百姓的份上,为了殿下自己的安危,请为城防出一份力……”
朱常洵歪着头想了想,好像确是这么回事,外城破了,福王府也难以幸免,若是这么想的话,出点银子心里就好过一些。他有些肉痛地问:“你们的打算让本王出多少?”
吕维祺小心地说:“巡抚衙门和知府衙门命人计算过,除去吃饷的官兵,招募的民勇有两万余人,府库倾其所有,还差一万八千两银子……”
“不行,没那么多银子!”朱常洵打断了对方的话头,“王府开支大,流水不多,最多出一千两,再多就免谈。”
吕维祺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位王爷吝啬到了这般地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只是杯水车薪,一万两如何?”
“最多两千两,爱要不要!”
“那八千两?”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