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五千大军沉默地前进,不时穿过人群的炮弹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相比于庞大的士兵数量,星型棱堡西面能够对敌人造成伤害的山地炮的口径和数量都有限。有得必有失,为了防止敌人四面包围,四个营属炮兵连被均匀地分布在各个凸角,单就一个方向的中远距离火力密度而言,还不如传统的平面城墙。
噶尔图也是跟随阿巴泰多年征战的将领,应对明军的经验很丰富,大军行进的阵型拉得比较开,不是太密集,6斤的炮弹虽然也有不俗的杀伤力,但是造成的伤害还不如刚才轰击汉军的效果,地上的尸体并不是太多。顶着炮火,轻甲的步弓手首先进入了自己预定的作战位置。
此时山地炮已经完成了三轮射击,炮手们按照事先的部署,撤离炮位,躲在了安全的位置。
正如苏粗腿所料,数以千计的步弓手是肃清城头火力点的急先锋,在几个牛录章京的指挥下,他们来到了自己最舒服的射击距离,纷纷拉开了手中的强弓,斜着指向天空,复合弓身的竹胎发出连绵的咯吱咯吱声音。
一声苍凉的海螺号,响起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响,有如巨大的蜂群飞过,密密麻麻的箭支同时升上天空,上千支轻箭划破空气,汇成风吹树林般的声响。
箭雨飞过最高点后,改变了轨迹,向下俯冲,落入了墙头。虽然有城墙的掩护,可是对手的抛射越过了城墙的防御,而且箭矢太过密集,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墙后不时发出惨叫声。
林伟业躲在墙垛后,紧紧贴住墙壁,从两个垛口之间窥视着鞑子步弓手的攻击。宏大的射箭场面让他咋舌不已,几乎遮蔽了太阳的箭雨更是让他心悸——在他眼中代表着落后生产力的冷兵器,居然也有这样摄人心魄的力量。看来苏粗腿的判断是正确的,燧发枪对上熟练的弓箭手,在最初的几轮对射中,是占不到太大优势的,如果按照常规方法应对,这一轮下来,双方的死伤都不会小,交换比或许会差不多,但是对于人数处于劣势的守军而言更吃亏,更不用说这些新兵蛋子的士气和战斗意志会发生动摇了,这才是最致命的。
虽然步弓手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看似完美地压制了守军,可是噶尔图的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这种近乎放弃抵抗的守城战术,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手被大军吓破了胆,要么是隐藏着某种阴谋——他的经验告诉自己,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刀已出鞘、箭已离弦,已经不可能回头,噶尔图只能向牛录章京们下达了命令:攻城!
身上无甲、仅着布衣的汉人包衣和辅兵们齐声吆喝着,抬着梯子冲向了城墙,动作熟练地架在墙上。
虽然冲到城下的过程很顺利,但是锐利的凸角和曲折的墙面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他们不知道该把哪一段城墙作为主攻方向——因为这座古怪的石堡墙面都是凹凸起伏,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每一段堡面只能架几座梯子,根本没法集中,每个夹角内的人都看不到另一侧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