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豹站在一艘运兵船的船头,心里是苦涩的。像这种肉搏战,一般要在炮船掩护下、火船冲乱敌人阵脚的时候才发动,这样才能发挥跳帮肉搏战中人数上的优势。可是今日仓促应战,几种战法的配合衔接上有些脱节,加上琼州营的火力太凶猛,纵横海面鲜有敌手的郑家,在家门口作战,居然全面处于下风!此刻的最后一搏,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更像是为了维系郑家最后的颜面。
郑芝豹回头看了看高大的三桅战船上大哥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叹了口气,然后再看向前方。此时炮船和火船的攻势都已经偃旗息鼓,海面上只有船舶的残骸和浓浓的烟雾,无数尸首漂浮在水面。琼州营已经摆开了架势,严阵以待,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蚂蚁一般密集的人群攀上他们的战舰。
跟随郑芝豹出战的一名头目身体轻微抖动,牙关“格格”作响。
郑芝豹轻声问了句:“怎么,害怕了?”
这名头目转头朝郑芝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三爷,我赵四跟随大龙头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操刀子砍人眼都不眨……可是今天这仗太邪乎,这琼州营愣是比红毛还凶猛十倍,这炮子打过来就跟下雨一样,我兄弟刚才就是跟着炮船过去的,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郑芝豹长叹一声:“是啊,没有炮船和火船的掩护,咱们这些兄弟再勇猛,终究是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琼州营的大炮?”
这名叫赵四的头目小声问道:“三爷,咱们会死在大炮之下吗?要不咱们调头,回去跟大龙头说说,先避其锋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临阵脱逃,大龙头肯定先砍了你的脑袋祭旗。”郑芝豹平静地说,“与其窝窝囊囊死在自己人刀下,还不如跟琼州营拼了!”
赵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牙把手中的刀插入木板中,大声说:“跟他们拼了,好歹能给自己老婆孩子挣点抚恤银子!”
密密麻麻的运兵船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往严阵以待的琼州营舰队冲了过去,前方等待他们的,是黝黑的炮口。
“广东”号上,威廉放下了单筒望远镜,对夏天南说:“将军,他们发动了最后的冲锋,这是郑一官最后的战术了,消灭了这股敌人,就可以直接攻击郑一官本人的直属船队了。”
夏天南点点头:“以最短的时间扫清障碍,然后全力攻击郑芝龙,重点是他的座船。郑芝龙今天必须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威廉转身下达了命令,“所有战舰自由射击,直到视线中没有能够站立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