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清晨,王启年被梁栋从昏睡中摇醒:“王先生,我们到了。”
王启年睁开眼睛,努力摆脱连日晕船造成的反应迟钝,观察周围的环境。
冬日的夕阳下,眼前尽是连绵不绝的船只,桅杆如林,帆蓬成云。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从岸边一直排列到海湾的尽头。王启年几乎看傻了眼,虽然是广州土生土长的人,但珠江又如何与辽阔的大海相提并论,他从没有哪一次一下子能看到这么多的船只,现在眼前这副景象怎能不让他感到吃惊。
船只多数是四五十多吨的小型沿海用的渔船或者货船,结构简陋,看上去和珠江里普通渔民的船只没什么两样。间或才有些上百吨的大船夹杂其中,甚至还有西方式的帆船。王启年注意到几乎每艘船上有大小款式各不相同的火炮,用各种方式架设、捆绑在甲板上,海盗们很是随意的坐在火炮边吃饭、喝酒,船上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子。这种大部落式的海盗群体看上去还真是稀罕。
忽然有艘船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循声望去,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女子被赤条条的捆在船帮上,一个精瘦的海盗正用泡了海水的鞭子狠抽她的赤裸的背脊、屁股和大腿。每抽一下,女人就发出足以撕破耳膜的尖叫声,在木头上拼命的扭动着身子。
船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熟视无睹的自顾自的干活抽烟的。
因为距离远,王启年只隐隐约约的听到男人的呵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装正经也不看看地方!看我不打烂你个臭逼,还给爷拿乔……”
这极富情趣的场面却让王启年打了个寒颤,他提醒自己,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完全不受大明律和伦理道德的约束,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梁栋正在与外围的海盗接头,与王启年不同,他丝毫没有担心。海盗集团出海做买卖都是拿命在拼,除了实力,还要靠运气,被击溃打散再想法子逃回来是家常便饭,有些甚至直接投奔其他团伙了。
有名海盗笑着问道:“梁栋,你小子怎么逃回来还带回这么个老家伙?”
王启年听得背脊一凉,梁栋却若无其事地回答:“这是我远房亲戚,能打个算盘,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我琢磨着或许能派上用场,就带回来了。”
三言两语就打发过去,也没有人继续追问。王启年低着头,跟着梁栋上了岸。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海盗们根本没有搭建任何寨子、堡垒的之类的设施,岸上有些拖上沙滩正在修补的船只,海盗们搭建了些草棚就算是临时的住所了。显然,海盗们并不认为有人能够冲上岸来直接威胁到他们——船队就是他们的堡垒。更何况,他们身后就是荷兰人的城堡,以两家目前的关系,也没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穿过密密麻麻的草棚,梁栋指着远处:“那就是红毛人的城堡了,红毛人自己管它叫什么热兰遮城,拗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