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人家早就知道这么一出事儿呢,就瞒着林家跟新媳妇呢,要不谁家肯把闺女推进火坑啊。”
“这说的有理,就连咱们也只是晓得德旺这孩子眼里没人,可见李家上下把这点脏心眼的事儿瞒的多死。”
……
这个时候,李家旁支儿的三叔婶子说话了,她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辈分说教过不少后生,偏偏李老汉管起李姓事儿后,一点不给她面子,想责骂就责骂想训斥就训斥,这老太太面上不显,心里可是正憋着坏水呢。
“李家媳妇,那这事儿你打算怎么着啊,别怕,这事儿是老李家不厚道,他要是敢为难你,三叔婶儿就拼了老命给你做主告状去。”
三叔婶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就算李老汉不觉得这老婆子能成事儿,可也架不住她真的犯了混去官家闹事。到时候,只怕就不是挨挂落能了结的了,说不准还得打板子蹲大牢呢。
小栓见现在没人注意自己,提溜了裤子就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好在现在没人愿意搭理他这么个外乡人,至于有几个瞄见他的也都露出个鄙夷的目光来。
“公公,我不说别的,打一开始,婆婆就指天骂地的说我偷人,骂我的那些话我都没脸说出口。要是这样,您还能颠倒黑白说我不孝顺,那我只能说……你跟炕上那个男人,都让我恶心!”
林月娘的话很难听,也很刺耳,可李老汉跟王氏没一个有理由反驳的。他被指责的哑口无言,老脸更是羞臊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不就是打脸吗?且看谁压的过谁!林月娘可是摸出了撕逼打架的门道,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完虐西风。现在她要是不趁着这个时机虐一把李家人,回头他们就能找到别的说辞,再稍加传播,流言说不定就会变个样子。
村里人,不就好这么添油加醋的嘀咕所谓的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么。
“老大家媳妇,别闹腾了,还嫌不够丢脸怎么着!”见哀兵之计没用,李老汉索性又拿出了长辈的架子。
谁比谁霸道
只可惜,林月娘是个油盐不进的。
“现在人堵在屋里了,我要是还能忍,那才叫丢人呢。今儿不说清楚,事儿甭想完。”林月娘啪的踹了一脚地上的炕桌,指着李德旺的鼻子冷声道,“别想让我憋着委屈当王八,李德旺,今儿你做了这种下作的事儿。要么咱就一一把之前的事儿说道说道,当着全村老小,捏碎了揉烂了的让大家评评理,掰扯个清楚。要么签了和离书,从此林家跟李家桥归桥路归路,我林月娘的嫁妆原封不动的搬走,你李家的聘礼却是一分都别想要了。”
原本王氏不做声,就是因为俩人没涉及到钱财问题。现在可好,见林月娘大刺啦啦的要当土匪,她就耐不住了。猛地弹跳出来,冲着林月娘的脸蛋子就挠了过去。
“你个小娘养的婊/子,不跟李家男人过日子,还想抢了银子不成?遭天谴的玩意儿,也不怕老天爷响雷抓了你……”一想到拿不回那些银子,王氏就气得心肝疼,哪还管有没有人笑话啊。在她眼里,就算是闺女都没那点银子亲,毕竟闺女可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可自己手里的银子,那是自家以后的依仗呢。
跟王氏比,林月娘的体能可以一点不差,她只侧身,脚底下一绊就让王氏爬到了炕头上。好死不死的,正张牙舞爪的王氏,脚底下一打晃,为了保持摇晃的身子不挨摔,伸手就抓住了李德旺裹着半块身子的褥子。
人们有时轰的一下子笑了,汉子们不怀好意的瞄了眼他那个地方,然后唾了一口。女人们都捂住眼睛,暗啐唏嘘。还有几个年老的妇人,气的是浑身发抖,直骂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
一场闹剧,终于以李家答应林月娘的条件结束。当然,心思不少的林月娘当场让李家人立了字据,免得以后再说道不清。
见证人根本不用找,满屋子满院子的人,没有百八十个,也得有十来个。
没过一顿饭的功夫,李老汉家的这点破事儿,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村子里流传来了。现在各家饭桌上,地头上谁不嚼这个让人好奇又恶心的事儿!
反正不管这么样,在去官府盖印入册更改户帖之前,林月娘算是彻底闲下来舒心了。现在她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弄点炒瓜子儿,蹲在院里看正院那鸡飞狗跳的闹腾。
因为名声有亏,品行不佳,李德旺在衙门后院的差事儿算是被撸了,而栓子也再没出现过。他是被自己那天用棍子打怕了,也不敢回自家屋里,天天龟缩在正屋小偏房里。
李老汉现在出门就被人翻白眼,要么就挨着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走到哪,都没人愿意凑近了跟他打个招呼。这让一向爱面子的他,难堪的要死,没法子在外面立足,只能回家变着法的教训那丢人现眼的孽子。
王氏也跟李老汉招呼过两回,可一次被李老汉绑了个严实还塞了臭鞋底子在嘴里。另一回,李老汉干脆直接拿了纸笔要写休书。这一来一往的,王氏也就消停了。
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儿皮,第二幅绣品估计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办和离的事了。
第二幅绣品,其实是梅掌柜的提前定下的,因为有梅嫂子这道关系,林月娘倒是没提前收些定金。
这次的是富贵牡丹图,在绣完之后,林月娘还特意让梅嫂子比着自算命先生那求来的一行字,添了句“唯有牡丹真国色”。其实哪有什么算命先生,不过就是林月娘自己的主意罢了。
因为绣架跟底布针线,都是绣坊提供的,所以除了花样子跟绣工,林月娘她们倒是没有额外的投入。不过就算如此,绣坊还是给涨了十两银子。
梅嫂子拿了二十两的银票,又把余下四两银子,挨个的咬了牙印,不是她怕这银子有假,实在是因为乐的不知道该说啥了。林月娘如今身上光银子就有六十六两,加上王氏跟钱氏补嫁妆添过来的一两银子,她可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早就打听好了,六十六两银子足够在镇子边上买一小处院子,然后不管不顾的吃面买肉过个三四年的。所以就算是和离了再被娘家赶出去,她也不愁无处可去。
“月娘,咱接下来绣啥啊?”梅嫂子把银子包进小包里,也不离手,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再绣一副。照这样下去,儿子下场考试的花费有了,自家男人也不用去镇上扛大包了。他们完全能自己干点小买卖,就算不能开个铺子,也能支个摊儿了。
林月娘笑了笑,思忖片刻,“嫂子,先停一段时间吧,之前那次是梅掌柜找到咱们头上了,类似她求着咱们供货,价格自然高高吊起来。可要是绣的太频繁,再好的东西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毕竟绣法也不是少有的,相比于传说中的双面绣跟宫绣,也不占啥优势。而花样图形,虽然炫目能在这穷乡僻壤里脱颖而出,占的就是新鲜鲜少的道。要是绣坊里随便拿出一件就是这种花样复杂,用色参杂却又富丽堂皇的绣品,那自己以后也别想凭着这个路子攒钱了。
再者,普通的绣布上绣花绣物,很快就被被模仿,这不短短一个来月的功夫,自己当初卖给绣坊的那副草地松鹤祝寿图已经被不少人模仿了。虽然画工不一定精准,但也让林月娘清楚的意识到,这种东西太过于被模仿,很难有自己的独一性。
现在绣坊能给出这么高的价格,一来是为了拉拢自己,二来也是稀罕那些花样的。可一旦满大街都是了,而自己的绣样又不能给绣坊带去高于别处的利益了,梅掌柜只怕也会把价格给压死了。
这是林月娘不想看见的,所以她要细细寻摸个法子。
临离开镇子的时候,林月娘脑子里灵光一现,一个想法突然就冒了出来。她想来就是想到做到的人,当即拉着梅嫂子又折回了绣坊,也不顾掌柜的跟伙计的诧异,直接买了二尺葛纱。其实葛纱轻便透气,也是夏日里富裕人家做衣物的首选,可庄稼人却从来不用的。单是不便于干活,就足以让成日里土里刨食的人们止步,更何况这价格也比一般粗布贵上不少。要六十多文一尺呢。
之前她买的都是细棉线,如今也全部换成了更贵一点的丝织绣线。
莫不是这媳妇也是个好奢的性子?挣了点钱就不知道该咋过了!掌柜的摇摇头,这样眼界窄的媳妇,可不是啥福气啊。
林月娘可不管掌柜的怎么想,她是想起前世看到的那种在软绸跟透明纱上用细到分十二股线的那种刺绣。她曾在绣品鉴赏博览会的时候就近看过,绣品婉约,但让人爱不释手。当时,明明是个女汉子的她,一口气用了两月的工资买那些绣帕跟小屏风。
如今到了这个地方,她在集上也好,在绣坊也罢,还没见过那种轻盈飘逸的纱质绣品呢。
也就是因为担心太过难成功,所以她只买了相对便宜的葛纱,而不是蚕丝织成的罗纱。
回了李家村,林月娘先跟着梅嫂子去了她家,然后细细说了自己的设想。梅嫂子也有些拿不准自己能不能绣出那么细的绣品,把一根绣线分成四分之一或是六分之一的细绣线,这是她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想过的。
那比头发丝还细很多的线,就算没用过,梅嫂子也能想象的到难度。只要力道大一点,线就会断开,可要是松了,绣出来的物件就没法贴布。
“嫂子,这事儿不急,今儿买的葛纱跟绣线,就当练手呢。你先随便试试,看看能不能拿捏好力度。要是没法子弄,也不当紧,我再寻思点别的。”林月娘自然不心疼这点针线,再者就算成了,她也没想着让梅嫂子绣多么难得花样,顶多是在用于做炕屏的丝纱上绣些蝴蝶戏花之类的图案。要是成不了,倒也没啥损失,日后她在寻了绣工更精细的绣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