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2)

冬暖故正要说什么,司季夏将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即便心中再痛苦,也还是朝她温柔地浅浅一笑,以让她放心,柔声道:“没事的阿暖,我很好,没事。”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找到了知道疼惜你的姑娘,真是替你高兴。”男子看着冬暖故为司季夏紧张为他心疼为他不安,竟是欣慰一笑,很是释然道,“若我没记错,你是叫平安吧,可对?”

司季夏微微一怔,抬眸看向男子,男子眸中不见一点怨恨与嫌恶,有的只有温柔与和蔼,边在方才太夫人坐着的那张宽榻边沿上坐下,边道:“再坐一会儿吧,容我说上些话再送你们出府,如何?”

“你……如何识得我?”司季夏没有坐。

“我?”男子反问,指了指司季夏身后的椅子,浅笑道,“你先坐了我再告诉你。”

司季夏默了默,才重新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落座,而这一次冬暖故没有坐,而是站到了他身后,将双手轻搭在他肩上,冷眼看着宽榻上那病殃殃的男子,使得男子又是轻轻咳了咳后和笑道:“看来你的小妻子是真的很紧张你。”

司季夏知晓他劝不动冬暖故也与他一同坐下,便由着她站到了他身后,她的手很温暖,轻搭在他肩上,透过斗篷与衣衫,他还能感受得到她掌心的温暖。

诚如男子所言,他的阿暖,很紧张他,很在乎他。

这一次,司季夏没有羞赧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紧了紧轻放在膝上的左手,看着男子,不语。

男子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司季夏及冬暖故究竟以怎样的眼神看他似的,满是病态的面上总是挂着和气的浅笑,在看向司季夏时眼里又会多了几分慈爱,就像长辈看着小辈一般的慈爱目光,便是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像与多年不见的小辈说话般的爱怜,“我啊,十三年前见过你,你那时候是七岁吧,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嗯……”

“这么高。”男子和笑着抬起了右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个矮矮的高度,司季夏看着男子比划在半空中的手,身子一僵,目光定定不可移,冬暖故则是微微蹙起眉,将轻搭在司季夏肩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你的反应告诉我我记得没有错。”男子笑了笑,收回了手轻捂着嘴,又咳了咳,“只是我见着你,你却未曾见到我,因为……”

男子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悲哀与后悔,语气里带着轻轻的叹息,“因为我见着你的时候,二姊正带着你离开,我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已经跑动的马车了,那是我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这个不人不鬼的身子。”

说到此,男子的面色似乎变得愈发青白了,眸中是深深的自责与悔恨,嘲笑和悔恨自己的无能。

“二……姊?”男子的话不长,却让司季夏已紧握成拳的手颤了又颤,眼神怔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温和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道,“你为何要去追……”

司季夏的话没有说完,追谁?追他口中的二姊,追马车,还是……追他?

“你想问我为何要去追马车?”男子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面色,“傻孩子,自然是去追你了,我可不想你被我二姊带走,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

“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男子自说自话自责地微微摇了摇头,“其实当年就算我追上了马车又能怎样,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能救得了你。”

“我只是不想我们段家害了你第一次,又再害你第二次。”

“可我还是想为你努力一把,然事实告诉我,我终究是无能为力。”男子说着,摊开了自己枯瘦的双手来看,轻叹,“我连自己能活到何时都不知道,还妄想救别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可笑?”

“罢罢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如今能见到你还好好的就够了,这么些年我总是在想,你这个孩子会不会和我一样,连自己能活多少个年头不知道,幸好不是,瞧着你如今的气色可是要比我的好,不知是否是身边有了人陪伴的缘故?”男子本是说着沉重的话,忽而却转了话题换了语气,笑得嘴角轻扬,“我真是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没想到你会再回到侯府来,这些年从未听到过关于你的消息,还以为你会先我这个病秧子药罐子一步离开这个人世。”

“你还活着,真是好。”男子欣然地幽幽叹了口气,“依二姊那性子,孩子长到这么大,不容易吧,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哎……”

“你虽与我一样拖着个连自己都无能为力的病秧子身体,我却是比你幸运的,从小到大倒不曾吃过什么苦头,你倒是和我不一样了。”

男子一直在自说自话,也不管司季夏有没有在听,说了老半晌,他才恍然想起他忘了什么重要的话,以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后自嘲地微微摇摇头道:“瞧瞧我,见着你只顾着高兴,都忘了与你夫妻二人介绍介绍我自己了。”

“我姓段,单名一个理字,家中排行第三,府中人惯称我一声‘三爷’。”男子说这话时笑得很温和很慈祥,亲切得让司季夏恍惚觉得他又见到了他的阿爹阿娘,只听男子还在慈笑道,“能再次见到平安小兄弟,欢愉之至。”

“平安小兄弟可如他人一般称我一声‘三爷’,若是小兄弟不弃,也可称我一声‘大舅舅’。”段理说这句话时虽然是在慈和笑着,那笑意深处却还是带着深深的自责。

大舅舅……!?

这个天下,除了阿暖,竟还有愿意承认他存在的亲人?

亲……人?

------题外话------

原来阿季有亲人!

姑娘们貌似都挺关心阿季的身世的,但是。叔好像不能剧透啊~哦呵呵~

☆、093、我不恨任何人

“太奶奶方才说的话,伤害了平安小兄弟,我在此替她老人家向平安小兄弟道声‘对不住’。”段理说完话,站起了身,朝司季夏深深躬下了身,态度及语气都极为诚心道,“不求平安小兄弟原谅,因为段家人没有资格求得你的原谅,只求你莫把太奶奶方才的那些话往心里去,这般只会伤了你自己而已,她老人家只是习惯了把一切不好的因由归结到别人身上。”

冬暖故眉心拧得紧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以最诚心的态度朝司季夏躬身道歉的段理,一时间倒是猜不出这个男人说出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不过不管这个男人的话是真还假,终究没有方才那个太夫人可恨,且先看着再说。

然司季夏的反应与冬暖故不一样,冬暖故是冷冰冰地盯着段理以防他想伤害司季夏,司季夏则是怔愣了,怔愣于段理的言语与举动。

他……在向他道歉?

司季夏怔怔无反应,段理未抬头看他反应,只又接着道:“若平安小兄弟还是不能解气,我可给小兄弟跪下,直至小兄弟满意为止。”

段理说着,只见他双腿往前一曲,竟是说到做到,要给司季夏下跪!

莫说司季夏,便是冬暖故眸中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就在段理的双膝只差一寸便要跪到地上时,一只手忽然挡到了他面前,止住了他的举动。

段理微微一怔,抬头,见着司季夏正微蹙着眉心眸光沉沉地看着他,只听他声音有些不自在的僵硬道:“三爷不曾亏欠我什么,没有向我下跪的必要。”

司季夏叫的是一声“三爷”,而非“大舅舅”,似乎是他喊不出口这一声大舅舅,又似乎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这么唤段理。

也是这一声“三爷”,让段理忽地定定看着司季夏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站直双腿,缓声反问道:“你不恨我?”

“三爷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恨三爷?”见着段理站直了身,司季夏收回了手,心中虽涟漪层层不曾平歇,面上神色却是凉凉淡淡。

而这一次,冬暖故没有紧随他身侧,她还是站在他方才坐着的太师椅后,她的脚本是已跨出了一步却又收了回去。

不是她在这突然之间便舒了心中的紧张,而是她清楚地知晓,现下的情况,不适宜她插足,她只消在旁静静地看着就好,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不是任何人来插足就能改变的,这种时候,除了曾经真真置身于这件事情中的人,其余人,还是当一个看客为好。

因为未来能改,过往却不可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