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薛洋安最新微博:
“想死吗你们?”
吃瓜群众都渴望看到薄荧和程遐下一步的虐狗行动, 然而无论左等还是右等,这两人却像是失踪了一样, 在之后的三个月里再没有一点消息传出。
这三个月里, 薄荧和程遐一起环游了世界,他们走走停停,越走越慢, 直到程遐再也走不动了,他们停在了美国加利福利亚州的克利夫兰医学中心。
程遐的眼睛越来越坏,在入院后的第二个周就完全失明了。
“没关系,今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薄荧握着他瘦骨嶙峋的手时,声音是轻扬快乐的,她将毕生的演技都用在了这里,竭尽全力不被程遐看出异样。然而病床上的程遐还是将她轻轻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叹息:“……你在发抖。”
薄荧想要反驳,却在张开嘴的一瞬间又放弃了辩驳,她怕自己出口的不是话语,而是破碎的呜咽。
程遐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的颤抖平静下来后,轻声说:“帮我去叫余善齐来好吗?”
“……好。”
薄荧整理好自己的神态,若无其事地为他捏好被角,放轻脚步走出了vip病房。
她假装没有发现他故意支开她的用意。
假装没有听见背后传来的压抑咳嗽声。
假装没有看见每次偷偷藏在垃圾桶最下面的染血的纸巾。
假装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的心在发痛,她的心在流血,她的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她仍吞下了所有呜咽,她还不能流泪,不能让泪水模糊了视野,她睁大了眼睛,只为将每一秒的他都深深地记在骨血里。
薄荧在医院的庭院里找到了余善齐,他坐在一棵大树下,紧皱着眉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身旁的长椅上放着一叠文件。程遐的眼睛完全失明后,商业上的事情就交给了余善齐打理,薄荧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抬起头来。
“进去吧,他找你。”薄荧轻声说。
余善齐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病房走去。
薄荧没有跟着回病房,而是走向了程遐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在宽敞安静的办公室里,名为乔治的医生拿出了程遐的脑核磁共振结果图:“程先生的情况非常罕见。程先生每年都有接受健康体检,此前脑部的检查结果一直正常,直到去年十二月,程先生因持续头疼和恶心前往上京医院就医,经过检查,在视神经的交叉部位确诊了一个恶性肿瘤,此时肿瘤还是早期,但在二月的检查中,肿瘤就已经发展到晚期阶段,其扩散速度之快,是我从医二十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程先生现在频发的头疼、呕吐和鼻出血都是因为肿瘤已进入颅内压增高的晚期阶段,又因为肿瘤长在十分凶险的位置,且已生长得过大,手术切除的成功性微乎其微,所以程先生接受了我们的建议,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案。”
“除了保守治疗外没有其他治疗方案了吗?”薄荧问。
“对程先生的情况来说,保守治疗是目前最适宜的治疗方案。”乔治说。
薄荧半晌没有说话。
乔治也没有催促,对患了恶性肿瘤的患者来说,“保守治疗”和“等死”一词没有什么本质不同,每个患者和患者家属要想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都需要不少时间。
他以为面前的美丽中国女人会像他见过的无数个陷在绝望中的家属一样痛哭流涕,然而薄荧只是轻声问:“他还有多少时间?”
“从肿瘤目前的发展情况来看……”乔治顿了顿:“保守估计为一个月。”
“我明白了。”薄荧微笑起来:“谢谢您。”
当薄荧回到病房的时候,余善齐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对薄荧点了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出了病房。
程遐半躺在病床上,脸上露着一丝疲色。
“你要睡一会吗?”薄荧走到他面前,柔声问道。
程遐摇了摇头:“我还不困。”
他伸出右手,触摸着那条他看不见的斜铺在病床上空的夕阳光带。在他脸上,露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已经盛夏了。”他说:“那些鸢尾已经凋谢了吧。”
薄荧故作轻松地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把花园改造成玻璃花房,种上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的花。”
“好。”程遐轻轻笑了笑。
“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吧。”
“好。”
“婚后,我还要养一只猫,我要叫它白手套。”
“好。”
“我要去学做饭,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再也不要生病了。”
“好。”
薄荧每说一句,程遐就微笑着应一声好,直到薄荧一个字也说不下去,程遐依然微笑着。
他伸出手,摸索着擦去薄荧脸上汹涌无声的泪水,轻声说:“我走了以后,就忘了我吧。”
薄荧拼命摇头,这些日子积蓄在她心脏里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中流下,每一滴都沉重万分,这些沉重的眼泪像大海一样湮没了她,既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和她此刻的痛苦相同比拟,只要一想到现在这个和她说话的人,在一个月后或许就已消逝,薄荧的内心,就被一种肝肠寸断般的痛苦所充满。
“人生很长,比你想象得更长。你还会遇见很多人,就像你遇见了我一样,你一定也会遇见另一个人,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一个你一看见他,就会想要露出笑容的人。”
薄荧说不出话,只是泪流满面地不断摇头。
“薄荧。”他笑着说:“替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