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这是你的猫吧?”屈瑶梅提着白手套的后颈,冷笑着对薄荧说。

“这是陈……”

“你还装什么装?!陈厚都跟我说了!”屈瑶梅突然暴怒上前,狠狠一脚踹向薄荧的小腹,薄荧被撞向身后的墙,发出一声听着好像都能感觉到疼痛的巨响。

薄荧跪了下来,干呕一声,歪斜的课桌,老旧的椅凳,二十几条冷漠残忍的人腿,在薄荧的眼里都成了黑影憧憧。

“这是你的猫!”屈瑶梅怒吼着,又是愤怒的一脚踹向薄荧的胸口。

“老子居然会讨好你的猫!!如果不是你这狗杂种,我怎么会——!!”暴雨般的踢打不断落下,屈瑶梅的脸色十分恐怖,就连她带来的那些人也不由退开了些,生怕屈瑶梅迁怒于他们。

几分钟后,屈瑶梅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提着被甩来甩去不断发出刺耳尖厉叫声的白手套大步走回了鱼缸边。

“不要动它!!”在模糊发黑的视线里,薄荧尖叫着想要站起来,“把她按住。”屈瑶梅冷冷地对她带来的几个男生说。男生们立刻上前按住了薄荧,薄荧剧烈挣扎着,其中一个直接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薄荧头一转立刻就要咬他,男生直接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一旁墙上撞去。

砰的一声,薄荧头晕眼花,感觉额角上有什么热的东西流了下来,她连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不是身边两个人拧着她的手臂,薄荧立刻就要倒下了。

薄荧的双腿脱力地弯曲在地上,无论被怎么欺负都没有流过泪的薄荧,此刻脸上正经历着一场暴雨般的泪水冲刷,绝望和恐惧淹没了她的眼睛。

“求你了,不要伤害它,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害它……求求你……求求你……”

薄荧毫无尊严地乞求屈瑶梅的一丝同情。泪水冲刷走着她的骄傲和自尊,她的种种认知和坚持,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求求你……不要再夺走它了……求求你……”

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屈瑶梅的脸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狞笑,随后,在薄荧的目光里,将不断挣扎的白手套的头按进了污臭的鱼缸。

“不要碰它——不要——!!!不!!!”薄荧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旁边的两个男孩几乎用上全力才勉强压制住她。

“快放开它!!”薄荧瞪大的眼睛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她的眼泪像岩浆一样灼烧过流过的每一寸皮肤,看着白手套的身体在鱼缸外剧烈挣扎,薄荧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融化了,她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存在,只剩一具空荡荡的骨架——绝望和恐惧附着在她的森森白骨上,啃噬着她曾经是心脏的地方——

终于,屈瑶梅松开了手,白手套的身体软绵绵地垂在了鱼缸外。没有人再按着它了,但是它却不会挣扎动弹了。

身旁两个男孩像是察觉了什么,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手,薄荧无力地摔坐到了地上,她的眼神空洞而寂静,表情木木的,不哭也不喊了,只是眼睛里的泪水还如决堤般不断涌出。

“还给你,你的猫!”屈瑶梅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白手套背部的毛皮,把它从水里提了出来,猫的表情惊恐而惨烈,大睁着眼,维持着死前的最后一刻。屈瑶梅随手一甩,把湿淋淋的白手套扔到了薄荧面前的地上。

“……为什么……”薄荧的嘴动作微小的开合着,声音太小,没人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屈瑶梅皱起眉来凝神去听,才听见她微弱的低喃。

“为什么连白手套也要从我身边夺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没有说过任何人一句坏话,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

她没有看任何人,眼里的泪也不知何时停了,薄荧空洞死寂的目光定在惨死的猫尸上,就连旁边的男孩踹了她一脚也无动于衷。

薄荧时断时续的喃喃,加上地上一具凄惨的猫尸,整个空间都洋溢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活该。”屈瑶梅冷笑着看着她:“你还活着干什么,早点去死吧,你死了大家都轻松。”

说完,屈瑶梅带着她的人打开反锁的前门走了,他们走出教室后,没一会就传来了屈瑶梅和她跟班的笑声。

剩下几个本班的学生互相看了一眼,也拿起自己的书包离开了。窗帘依然紧闭着,前门开了,外面是空荡荡的走廊。空旷寂静的教室,只有薄荧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外面的天空里都能看见闪烁的星星了,薄荧才慢慢地起身。摇晃了几次终于站稳后,她俯身抬起了已经僵硬的猫,把它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薄荧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最后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幸福杂货店的外面了。

民居内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人声。

在她惯常坐的那个位置,塑料小板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有生活垃圾的,破破烂烂的麻袋,在最顶端,有一抹红色露了出来。

薄荧走上台阶,慢慢将那抹红色抽了出来——

是一件打了大半,就快完成的红色毛衣。

“谁在那里?”一声狐疑的问声从身后传来,薄荧转过头去,看见是一个出来倒垃圾的中年女人。

她下意识地埋下头,含糊说:“我来……找婆婆……”她的声音还带着嘶吼后的沙哑,女人多看了她两眼,薄荧知道中年女人在夜色里没有认出自己,因为女人接着说道:

“你就是她的外孙女吧?你妈妈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薄荧没有说话,中年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快回去吧,天色晚了你一个小女孩不安全。节哀顺变,你看你妈就节得挺好的——”她把垃圾袋往门口一扔,絮絮叨叨地往回走:“作孽……自家妈死了一周都不知道,还是送报纸的报的警,幸好不是夏天哟——”

“……婆婆……死了?”

中年女人从这异常冰凉的声音里察觉不对,她转过身来,看见走出阴影的薄荧,继而看到薄荧怀里已经僵硬的死猫,中年女人尖叫一声鬼追似的逃回了家,厚重的防盗门砰的一声在薄荧面前关上了。

薄荧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探出了半截身子,搜寻着什么,看到薄荧后立即对她怒吼道:“扫把星,滚开!小心老子打死你!”

薄荧木然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向依然没有亮起的婆婆的屋内。半晌后,她转身迈了出去。

薄荧没有家,她仅仅期望一个可以临时停留的地方,仅仅是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生活也毫不留情地把它碾碎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薄荧毫无头绪地走在寒风里,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痛的感觉,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冷,她从来不知道,冬天可以可以这样冷,冷到她的血液都被冻结了,从骨头里一直冷到指甲缝。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街上没有任何行人,只有路边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在嘲笑着悲惨的她。

前方有一个公园,薄荧拐弯走了进去。

走在公园的小道上,薄荧的目光在黑夜里巡视着,最后走到了一棵有着繁茂树冠的雪松树下,将白手套轻轻放在地上,薄荧徒手就在地上挖了起来。

尖锐的石子磕破了她的皮肤,她毫不在意,麻木地用手指一下一下挖着泥土。手指早已没了知觉,连痛都麻痹了,在她的不断努力下,一个小小的深坑终于挖了出来。

薄荧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转而在这个深坑的旁边,又开始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