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十九子在背后又想要搅出些风雨来?”赵忠怒气冲冲的道:“今日屠缺找到我,说是十九子看到河西与鹤翔军相残而战多年,担心再如此下去,会动摇大燕的根本。况且贺兰剑宗也为国效力千余载,如今势危,朝廷要是置其于不顾,怕寒了天下大小宗门的心。屠缺又说十九子素与太微宗、贺兰剑宗交好,不忍心看两大宗门最后两败俱伤,朝廷能派人出面调停,令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一口气说完,想起屠缺趾高气扬的嘴脸,赵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不顾礼仪,端起桌中的茶壶一饮而尽。
文勃源蹙着眉头,问道:“英王打算如何调停?”
英王赢述乃益天帝十九子,赵忠他们私下对赢述再无尊敬,都以十九子相称,唯有文勃源在赢述帐前效力,还存有一丝敬意。
“他们想在秦潼山割出一块地安置贺兰剑宗!你说他们动的是什么心思?”赵忠再也耐不住性子,拍桌站起。
文勃源眉头大皱,也觉得这事棘手了,没想到英王赢述这时候竟然能想出这么一步绝棋来。
……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穆勒次日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他此时已经知道穆兀焘受命过来督战,他在自己的帅帐中,听到帐外传来这刺耳的掌声,坐如针灸。
“想不到一向勇武过人的二十九皇子,居然被几万人族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甚至连一封信报都不敢传回东线大营!”穆兀焘此时换回了兽皮便装,揭开帘帐,直接走到穆勒眼前,鼓掌说道。
穆图看着大兄双拳紧握,肌肉颤抖,连连使眼色让穆勒冷静,就怕穆勒一时性起,又将穆兀焘揍上一顿,那就出乱子了。
“陈海此人,我等也都有耳闻,逐寇平叛,帮那西羌叶氏收复河山,算得上一号人物,但他毕竟只是个弱小人族。想我黑石汗国,自兵锋南指以来,金燕诸族无不闻风丧胆,也仅仅凭借坚城大阵,勉强守住太微一线的城垒,何曾在野战中占得半点便宜,偏偏你为何被打得丢盔弃甲?”穆兀焘弯下腰附在穆勒的耳边轻轻问道。
穆勒呼的一转头,和穆兀焘死死的对视。
穆兀焘看着穆勒眼中熊熊的怒火,也不害怕,轻轻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朴的金色令牌,对着穆勒晃了晃。
穆勒见是二叔腾胜王穆苛的帅令,当下也不便发作,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任由他在那里聒噪。
看着无可奈何的穆勒,穆兀焘心里感到无比的欢畅,心想幼时这厮仗着比他身份尊贵,且勇武过人,经常将他打的鼻青脸肿,而族人尚武,实力为尊,每次如此,穆勒都只是被不痛不痒的教训一顿,而他回去到父亲面前诉苦,却要再被父亲痛斥一顿,这么多年过去,想想也是恨意难消。
穆兀焘直起身来,对穆勒大笑讥讽道:“不经意间,你创造了我族的历史啊!哈哈哈哈!”
此时的穆勒再也忍不住,呼的站起,挥掌就往穆兀焘劈去。
“大兄,不可!”
穆勒势大力沉的一掌被早有准备的穆图拉住。
穆兀焘动都不动的看着被拉住的穆勒,狰狞的脸上不见表情,歪着头冷笑问道:“我奉东路元帅王令督战,你想怎样?”
“你可以直接说你奉你爹之令!”穆勒愤愤地说道。
“好!”穆兀焘点了点头,丝毫不以为耻,说道,“就是奉我爹之令,前来督战,我爹此次允许我便宜行事。在我看来,你这个东路先锋非常不称职,被那孱弱的人类野外大败也就罢了,此时居然还跟个绵羊一样躲在自己的小窝里缩了起来,实乃龙蛟血脉之耻。我现在令你三日之内,必须攻破潼口城,一血我族之耻。”
“不可!”穆图当下先面带难色的反对道,“往日人族虽有高深修士,种种阵法,但是我族精锐何曾怯战过?只是我们当面之敌,造出了诸多天机战械,乃前所未见,即便数百头黄金战象怒奔,也是须臾间灭亡,无军能挡天机战械的锋芒。在没有摸清楚底细之前,再贸然进攻,只是徒添伤亡,我倒觉得横山一线的攻势应该就此结束,我部协同帅王主力去攻雍郡斩马岭一线,必有更多的斩获!”
“我族之耻必须用那些下贱的人族之血才能洗刷。倘若不敢战,便算你等自愿放弃今后三年所有的寇边斩获!”穆兀焘不容拒绝地说道。
“你敢!”穆勒等人怒喝。
每年妖蛮寇边,战获都会按照各部出力大小分配,但各汗王妃子的母族却能在此基础上再多分配一些。
塞外贫瘠,本就生存不易,这些战获可以说是来年部落发展的根本,此时听穆兀焘以此威胁,谁能不急?
穆勒此时心中一片翻腾,自他领兵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威胁?
可是这次他这边折损精锐战卒已近两万,就连千辛万苦集中到手里的四百多荒原蛮象都损失了一半有余,倘若这样回去,恐怕真的会被迫放弃所有的斩获。
可是就这样去攻打潼口城,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惨胜,千头万绪间,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若不敢战,那我就不客气接掌兵权了!”说完这话,穆兀焘就径直去了。
第384章 定策
脚步匆匆,赵忠和文勃源来到了燕然宫深处,有一个狭小但精致的跨院,跨过古朴雅致的大门,头上门额有“潜龙殿”三个字龙飞凤舞、挣扎欲飞。
到了门口,自有宫侍进去禀报,少顷,便有人招呼二人进去。
十数步平见方的殿内,空荡荡,浓郁的薰香从龙兽鼎炉里蒸腾着出来,却压不住一缕极淡的腥臭。一个身着龙袍的垂垂老者在数名宫侍眼睛都不敢眨的守护下,似酣然而睡,双目耷拉下来,坐在宽大的龙椅里,一股岁月的气息混杂那缕极淡的腥臭迷漫着整个房间。
二人躬身施了一礼:“陛下!”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一张口,满嘴浓重的腐败气息:“你二人今次前来,所为何事?”
文勃源看着垂老的益天帝,大吃一惊。
上次见时益天帝虽然一头华发,但是面目却是中年人的样子,可如今才过去多久,就已经满脸皱纹,腐朽不堪了。
文勃源忙定神望去,却发现他身周有淡淡的光华萦绕,光华中数百道玄之又玄的青色气息左冲右突,偶尔便会趁隙钻出一道,脱离身周后,一个绽放,便消失的没有踪影。
益天帝随着这道光华的丧失,就会再老上一分,这分明又是道丹崩解过程之中了。
“罢了!”益天帝看着大惊失色的文勃源和赵忠,吃力的挥了挥手,这一挥手间,又是数道青绿色光华消散不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能留住一时,但终究还是留不住一世啊!”
二人俯下身拗哭不止,益天帝是大燕之主,是内廷之主,是十二常侍及宿卫军的权利来源,是整个燕州的名义上的最高权力者。有他在,就算再如何,十二常侍所出诏令都是名正言顺的帝旨,而有一天他若去了,十二常侍虽然大多为道丹强者,但终究是势单力薄,在诸阀和外廷眼中,还是有如蝼蚁一般,倾手间便灭了。
益天帝也不相劝,这会儿他每多做一个动作,多说一个字都可能加速他生命的流逝。过不多时,二人止住悲声,将这次的来意以及他们商议下来的应对之策缓缓说来。
又怕事情太过纠缠,虚耗帝君的神魂,文勃源尽可能说得深入浅出。
“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说完这话句,益天帝似乎就耗去太多的精力,再次闭上双目,将意识重归混沌。
车辕佩响,一架马车在两队精锐扈骑的保护,缓缓的停在英王宫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