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王后。”刘锦媛笑笑说道,“王后还在月子里呢!现在最好别见王上!”
陈嬿姝笑了笑, 没说话。按规矩, 她还在坐月子, 男人见了她会犯冲。当然,如果她是为吴郓产子就另当别论了, 可她和吴郓都知道,这孩子是赵翓的, 所以, 吴郓不想见她,是怕见了她会触霉头吧?这也难怪, 赵国大军已往崇安而来,他这时候, 想必最介意这些。其实,对陈嬿姝来说,不见他更好, 乐得轻松。
这时, 刘锦媛又往后望去:“怎么小公主没跟王后一道回来吗?”
提起孩子, 陈嬿姝心中极是警觉。不过,她面上却装着不经意的模样, 淡淡说道:“孩子身体娇嫩,我怕这么小抱她出门,她身子会受不住,便留了她在灵梧观。观中的道姑最会养生之法,又有碧绫与乳母照顾她,待过些日子,她身子硬朗一些,再带她回宫。”
“哦。”刘锦媛笑道,“王后说得极是。”
陈嬿姝进了宫门,上了仪辇,回了自己的寝宫。
阿鹛不在身边,陈嬿姝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看些书来打发时间。不过,她对时局也有关切,毕竟,那也关系到她的命运。虽然碧绫不在身边,在宫里还有几个她从陈国带来的侍女,其中一个叫做紫绢的算是比较机灵的了,于是,陈嬿姝便叫她每日出去打听赵军的动向。
三日后,紫绢带了消息回来,赵国大军已经到达崇安城外,而且与前世一样,他们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将崇安城围困了起来。
得知被围困之后,崇安城内顿时乱作了一团,百姓四散奔逃,连宫里都不安生起来。陈嬿姝还记得,前世在自己被吴郓叫到城楼上之前,宫里的宫人都开始偷东西外逃了,想必这一世也是如此吧。
事已至此,陈嬿姝倒也不惊慌了,反正命运早已注定,自己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
在她的记忆中,她还可以再活一个月。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便好吃好喝地过着吧。果然,一个月后,吴郓派人来带她前往北济门。接到吴郓的传令之后,她没有一丝挣扎,也没有一丝犹豫,便跟着押她前往的兵士去了北济门。
这又是一个冬日。只是比前世早了整整一年。陈嬿姝下了马车,从容不迫地沿着石阶往楼城而去。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撩起她的衫裙,裙裾翻飞着,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只要想到她的阿鹛正好好地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着,她便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了。
就在她快要走上城楼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她心里莫名一紧!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是阿鹛吗?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拔腿便要往上跑,随即一顿,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是阿鹛呢?阿鹛一个月之前便随碧绫离开了,此时她们应该早找到了赵翓,或许呆在哪个温暖的营帐中歇息吧?赵翓总不会亏待自己女儿的。自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便会以为是阿鹛,是太想念她了吧?一想到自己很快便要死了,再也不可能见到阿鹛了,她的心犹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登上了城楼。
越是靠近,婴儿的啼哭声也越响亮。陈嬿姝不知道为什么这上面会有婴儿的啼哭之声。她转过去,一边走,一边望去。突然,她脚下猛然一顿。她看见了碧绫!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孩!
原来,先前不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是阿鹛在哭!
陈嬿姝感觉自己像坠入了冰窟似的,浑身冰凉,身子瑟瑟发着抖。
“碧绫!”她颤声叫道。
碧绫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了过来,看见陈嬿姝,她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根稻草似的,眼中闪出一丝光亮。
“公……王后!”碧绫撒腿便要向陈嬿姝跑来!
“站住!”吴郓一声断喝。
碧绫身子猛然一震,停下脚,不敢再动,只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陈嬿姝。
陈嬿姝此时心中也是惊恐不已。她快步走上前,对着碧绫挤了挤眼,问道:“碧绫,你不是带着阿鹛在灵梧观吗?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她想问的碧绫的是,她不是应该早带着阿鹛逃离了吗?怎么她们还会出现在这里?她们又是何时回来的?在赵国大军将崇安围困之后,城中百姓只能出不能进,就算她那天没有走成,按道理,她们也回不来了啊!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密道可以出入崇安城?
碧绫怯怯地望了吴郓一眼,遂欲眼又止地望着陈嬿姝,似不敢说。
这时,吴郓说话了:“王后,你还不知道,你离开灵梧观之后,你这侍女便想拐走孩子,幸好我留了人在灵梧观,及时阻止了她。不然……怕是你们母女俩便要分离了。”说到这里,吴郓望着陈嬿姝,意味不明地一笑,“王后,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听到吴郓的话,陈嬿姝虽然极为震惊,但她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她顿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王上为什么不让碧绫与阿鹛回到妾身边呢?”
被陈嬿姝这么一问,吴郓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道:“你觉得呢?”
陈嬿姝咬了咬唇,没说话。她知道,自己安排碧绫偷偷离开去找赵翓之事,吴郓已经知道了。可是她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阿鹛?这是你为她取的名字吗?”说着,吴郓便伸手去抚阿鹛的小脸。
碧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着孩子往后一退。
“怎么?”吴郓眼睛一瞪,“我摸摸她都不行吗?把孩子给我!”
碧绫无助地望着陈嬿姝。陈嬿姝此时心里也吓得慌。可是,她不敢激怒吴郓,她怕他盛怒之下,会对阿鹛下手。
于是,她上前陪着笑说道:“这抱孩子本就是妇人之事,再说了,阿鹛又正在哭闹,王上若真想亲近她,待她安静下来再交与王上,可好?”
“无妨。”吴郓又向碧绫伸出手去,厉声说道,“碧绫,立刻将小公主交与我。”
碧绫又望着陈嬿姝。
陈嬿姝无奈,又不敢逆吴郓的意,只得先顺着他,再随机应变。于是,她冲着碧绫点了点头。
碧绫上前,把阿鹛小心地交到吴郓手上。
阿鹛本就在哭闹着,如今又被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她更是不安,哭闹得更厉害了。陈嬿姝见她皱着浅浅的眉头,小脸涨得通红,张着小嘴大声哭着,心疼无比,却又不敢多言。
吴郓用一只手抱着阿鹛往城头走去,陈嬿姝有些担心,赶紧跟了上去。
“王上,还是让妾来抱阿鹛吧。”陈嬿姝对着吴郓说道。
吴郓没接她的话,却伸出手,指向远处,对着陈嬿姝说道:“王后,你看见了吗?你的旧情人,就在那里?”
听到这话,陈嬿姝一愣,随即转过脸顺着吴郓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丘下,赫然站着一队军队,其间旌旗招展,正中一面红色的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赵”字。旌旗之下,一个男子身穿一身银色的铠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身上披了一件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招展。
那是赵翓!他的装束与前世一模一样。她在临死之前,看见的就是这般模样的他。
他似乎也看见了她。他身下的马不安份地动了几下。
想到前世的惨死,和今生未知的命运,陈嬿姝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突然,赵翓的马一下从阵中冲了出来,向着北济门疾驰而来。
“王上,赵翓过来了!是要攻城了吗?”吴国军队统领何节惊慌地叫道,“我们要不要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