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松一说话,殷琉的眉头便皱起,眼泪更是汹涌,陈嬿姝忙站起身来,阻止他道:“杨松,你别说了。你说什么,琉姐姐这时也听不进去的。你再说,她心里越生气,对她身子不好。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待琉姐姐好些了,再说吧。”
“我……”杨松望着陈嬿姝,顿了一下,转过眼,又看着一脸绝然的殷琉,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我先出去。待你愿意见我了,原意跟我好好说话了,我再来看你。”
说罢,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看了殷琉良久,见殷琉始终没有理他,才长叹一声,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王紫瑜与杨松说话的声音,而殷琉还是闭着眼睛,面上毫无表情,仿佛世间的一切,再与她无关一般。只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让人知道,她还是在意的。
杨松这一走,殷琉就再没给他机会在私下里好好说话。如果说之前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殷琉还愿意忍气吞声与他得过且过,如今孩子没有了,她的心也死了。杨松每回来找她,都无奈地吃了闭门羹。
等她出了小月子,年也过完了,出了正月,殷琉便以为死去的孩子祈福为由,搬到了东山上的华灵观去住,每日诵经超度,希望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来世能够投个好人家。
唯一让陈嬿姝欣慰的是,殷琉出事后不久,王紫瑜就被送走了。因为王紫瑜与殷琉拉扯,导致她摔倒落胎,而且落得还是个男胎,杨相国震怒不已,许是为了给自己那未出世的孙子出气,许是为了给殷家一个交代,他当即决定把王紫瑜送走。而王紫瑜被送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只听说她走得很远,似乎离开了赵国。
这一回,杨松没敢再为王紫瑜说话,只托人带了些财物给她。王紫瑜离开之前,曾请求见见殷琉。殷琉没答应她。一段孽缘,就让它这么结束了吧。
陈嬿姝有空也会去华灵观看望殷琉。如今的殷琉,瘦得吓人。王紫瑜离开之后,陈嬿姝也曾劝过她几回,叫她回杨府。她想着,殷琉与杨松,反正是不可能和离的,既然王紫瑜也走了,杨松也表现出了悔意,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可殷琉却没有那么容易释怀,她说,她要为自己的孩子一个交代。她坚持要在观里呆一年,一年之后,待她与杨松都冷静下来了,再谈以后之事。
见殷琉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陈嬿姝知道,再劝她也无法,也就不劝她。再见她时,只谈些轻松之事,闭口不谈杨松。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寒冬走了,又是春日。
赵国与唐国这一仗,打了也快半年了。这一回,卫国果然没再插手,唐国国君唐信求救无门,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弃玺投降,向赵国俯首称臣。赵国胜了,吞并了唐国。
初夏时节,陈嬿姝是从赵翓给自己的来信中,得知了这一切。虽然未能与他见面,但从字里行间,她也感觉到此时的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她心里更是相想念他。
仗打完了,他也快回来了吧?想到这里,陈嬿姝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渴望能够早日见到他。
第47章
赵翓回到均阳, 是在一个晚上。
那晚, 陈嬿姝都上床歇息了,还未睡着,便听到碧绫急匆匆地来叫自己, 说是赵翓回来了。她赶忙披上衣裳出去迎他。
刚走到院门口,陈嬿姝便看见一行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虽是夜晚天黑, 但是在灯笼的映照下, 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赵翓。他高高瘦瘦的, 走起路来,犹如秀竹立于风中一般, 甚是打眼。
“殿下!”她高声叫道。
听到她的声音,他身形微微一顿, 随即向着她站着的方向挥了挥手, 叫道:“阿蝉!”
他的声音,还和她记忆里一般清澈明净。
他快步跑了过来。
去年两人分别之时, 正是定情不久,最难分难舍的时候, 如今好几个月没相见,这一见面,自然都是分外激动。陈嬿姝恨不得一下扑到他怀中。可是, 身边这么多人, 她也不敢这么做。看得出来, 赵翓也有拥她于怀的冲动,他努力克制住自己, 两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
陈嬿姝则用双手把住他的臂膀,仰起脸,望着他,轻声叫道:“阿翓……”
“阿蝉……”他借着门上挂着的灯笼闪着淡淡的光晕,深深地凝视她。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就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器一般,再难以分开了。
“怎么要回来,也不先说一声呀?”她半带着撒娇,半带着嗔怪,说道,“你要再回来晚些,我都睡着了。”
听到她这么说,赵翓这才发觉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只披了一件外衣。此时天气虽然已经暖和了,夜间却还是有几分寒意。他怕她着凉,忙说道:“你衣衫薄,快进屋去吧。”
“嗯。”她点了点头。
他牵着她的手,往里屋走去。她跟随着他的脚步,这一刻脑中却有些惚恍,仿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梦见他回来了。她好怕自己正欢喜着,梦却醒了。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有些疼。嗯,看来,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到她的笑声,他转过头来,问道:“笑甚?”
她歪着头,回望着他,眨了眨眼,调皮地说道:“没笑甚,就是欢喜呀。”
听到她这么说,他微微一怔,随即把脸转了过去。片刻后,她又听到他说道:“阿蝉,我,也很欢喜。”
她低下头,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心里像浸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进了屋,两人在席间坐下。陈嬿姝叫碧绫为他煮了一壶热茶暖身。碧绫煮好茶,放在桌案上,便识趣地退了下去,让陈嬿姝与赵翓好好说说话。
这么长时间未见面,陈嬿姝自然有许多话要跟他说,要问他。可是,赵翓虽然一直微笑着与她说话,可多是陈嬿姝在说话,他倾听得多。他望着陈嬿姝的目光着实有些痴,仿佛怕一眨眼,陈嬿姝就不见了似的。见他这般,陈嬿姝心里既欢喜,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打了胜仗归来,眉间却不见有多少喜色,反而满含心事一般。
“阿翓,你这番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之事吗?”她试探着问道。
他一怔,问道:“阿蝉为何会如此问?”
“我见你好像不怎么欢喜呢。”她笑了笑。
“怎么会?”他笑了起来,“许是连日赶路,有些疲累了。”
“那快去歇息吧。”她连忙说道,“我们明日再说话。”
“嗯。”他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只能陪你三日,三日后……我便要离开了。”
她一愣:“才三日?为何这么快又要走?唐国不是都拿下了吗?”
他笑了笑,说道:“上回不是说了,我还要一鼓作气拿下夏国吗?待我取下夏国,你日后回陈国,一路上便清静了。”
是啊,赵国若吞并了夏国,便直接与陈国接界,以后她出嫁不用从别国的地面上过境,自然更好。
她微笑:“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含笑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