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虽是关切,却只字不提“我送你”这三个字,摆明着是要她拖着病体,自己跑回去。

如此对待一个病恹恹的少女,不可不谓狠心。

惜翠反倒如释重负,她现在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面对他,卫檀生这个态度刚刚好。

这同时也提醒了惜翠,看来,在他心中,确实没吴惜翠什么分量。任凭吴惜翠如何针锋相对,甚至侮辱他是个瘸子。卫檀生也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种无视,比恨更加难办。

眼看卫檀生神情,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不少。惜翠见他没事,也没同他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没走两步,却被他又叫住了。

“对了,翠娘。”

“你刚刚送来的糕点。”卫檀生莞尔道,“我很喜欢。”

清润的嗓音清楚地回荡在红梅白雪中。

惜翠脊背微僵,步子没停。

女人行走在寒夜,背影清瘦,单薄得似乎不堪寒风摧折。

但他心里清楚,这看似楚楚可怜的女人,心中盘算着的主意倒是阴毒得很。

卫檀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被她这么一打岔,他体内翻涌着的欲望正好平息了不少。

算算时间,吴怀翡也该找出了解药。

卫檀生抖了抖衣裳,捋垂落在肩侧的发丝,绞干了水,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回到暖阁中,借着灯光,惜翠才看见她胸前的衣襟已经浸湿了大半,紧贴在肌肤上,渗入一阵刺骨的寒。

想到这身体的情况,惜翠不敢耽搁,赶紧将暖炉挪过来,烘干水渍。

她也没再出去,窝在暖阁中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一直睡到宴饮结束。

她离去前对吴怀翡的态度不客气,但到底姊妹,离开时还是一起离开的。

离去前,安阳侯府夫人特地亲送。

能得主人家,尤其是侯夫人亲送,这待遇非同一般。

但在对待这姐妹俩的态度上,崔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她见得人多,这吴家二娘虽然看似柔软堪怜,实则阴郁,活像个鬼,叫她心里不舒服。对待她时,只维持了两分面子上的客套。

而吴怀翡机敏温驯,深得她欢心,却是挽着她的臂弯,一路有说有笑。

惜翠不疾不徐地走在两人身侧,心神没放在两人身上。可能是因为烘了太久暖炉,又在外面吹了不少冷风的缘故,她现在头昏沉沉的。

登上车,没看见吴怀翡欲言又止的模样,靠着车壁又睡了过去。

回去后,她就生病了。

病来如山倒,这一病,来势凶猛。

前几天,惜翠几乎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足足过了两天,才总算好转了不少。

缠绵病榻的滋味不好受,健康的无灵魂被困在一具羸弱的身体中,折腾得她欲哭无泪。

她完全法想象,这十多年的日子,吴惜翠是怎么熬过来的。生长在这种环境下,难怪会养成她如此敏感狭隘的性格。

其间,她也见到了吴水江夫妇。

虽是认回了亲生女儿,夫妇俩对待这个养女也是一如既往,未曾有半点疏漏。十多年相处中生出的深厚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抹去的。

奈何吴惜翠看不出来。

吴怀翡毕竟失散在外,才认回来,夫妻俩对她更关注一些实为人之常情。

而吴惜翠眼中却只能见到吴氏夫妇对吴怀翡的好,心下怨恨她抢了属于她的宠爱。

该是她的,她半分也不愿让。

父母如此,高骞也是如此。都被归为她的所有物。

接过海棠递来的药,惜翠憋着气喝了一半,还剩大半碗。

舌根又苦又麻,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便含了颗蜜饯,缓缓再喝。

望见紧闭的门窗,嗅着屋里的炭味儿混合着药味儿,惜翠蹙眉,“窗户拉开点儿,透透气。”

海棠拿回空碗:“娘子病刚好,还是不要过冷风了。”

惜翠:“这点冷风不妨事的。”

原主积威甚深,喜怒无常,海棠不敢忤逆她,只好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了一个小缝。

窗户刚一支开,突然就听到了前院传来的隐约的动静。

海棠贴在窗前,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娘子,前院好像有人来了。”